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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行烟烟【完结+番外】(72)

  她捧着东西不能回揖,便对人点头微笑,算是回了礼,待快近都堂时,才叫住一人问道:“都堂今日可是徐相掌印?”

  那人冲她使了个眼色,悄悄抬手朝身后一指,嘴角撇了撇,然后才走。

  孟廷辉会意,便站在都堂门外的廊下等着。

  chūn风和煦,chuī动弱柳碧波,细细的絮沫扑到她的脸上,十分的痒。

  她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中,两眼正望着不远处池中的锦鲤,却听身后响起脚步声,忙回头去看,恰见徐亭从内都堂里出来,当下迎上前去,低头微笑道:“徐相。”

  徐亭看见是她,脸色登时一黑,步子停了下来,却没开口应她。

  孟廷辉抬眼,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便直截了当道:“在下依例课考,cháo安北路帅司、安抚使司中十三名官吏不胜其任,因迁调它处,不知中书为何要驳。”

  徐亭冷冷道:“中书宰执亦非徐某一人,你何不去问旁人?”

  她微笑,“这十三名官吏中多是攀附东党朝官者,因而古相驳退此议,在下尚能理解。可徐相亦驳此议,在下不知除却私怨,还有何解?”

  “私怨?”徐亭的胡子气得一抖,“徐某在朝为官数十载,忠上皇、辅今上,何时因私怨误过朝政过!你一令yù黜十三名cháo安官吏,倒是何居心?”

  孟廷辉没有应声,只将手中捧着的簿子往前递过去。

  她的手依然举着那些簿子,轻轻道:“徐相若是执意不纳在下之议,在下亦将到皇上面前去劾徐相为相之谬。”

  “荒唐!”徐亭一把打散了她手中的簿子,“皇上若是听你妄言,便是庸主!”

  纸落一地,哗啦拉似雪叠复。

  孟廷辉听清他最后二字,脸上淡然之色瞬时垮了,抬眼盯住他,嘴唇抿得紧紧的,久而未言。

  徐亭只当她是怕了,便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她站得笔直,一直盯着他不放,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才慢慢地蹲了下来,将那些被打落的纸一张张拾起来。

  正要起身时,眼前突然有人影堵了过来。

  一双金线墨靴端端正正地映入她眼底。

  她抬头,看清来人,便挤出丝笑,轻声道:“陛下是从枢府那边过来的罢?”

  英寡低眼看她,斜眉轻挑,不答却问:“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章八十四 改试(下)

  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慢腾腾地收拾了东西,站起身来道:“臣掉了东西在地上。”

  他负手,不言却望着她,眼神淡淡的,可那一双眸子却是格外暗邃。

  头顶太阳刺眼,他的目光更是令她感到无所遁形。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撇眼就看见不远处还立着两个随驾小huáng门,当下更觉不妥,便低了头:“陛下若无事示下,恕臣先告退了。”

  他的目光探至她手中的簿子,只消一眼便知那是何物,脸上微有了然之色,口中却只是道:“可有事要禀的?”

  她心口突然一酸,却微微咬牙,摇了摇头。

  他不bī她,足下又上前半步,离她更近了些,光天化日之下抬手摸进她的袖袋中,抽出几张纸,捏于指间,低声道:“中书既驳,你为何不直接呈与朕来批注?”

  她怕周围瞧见他的动作,慌忙朝后连退几步,低眼看着脚下,轻声道:“臣若凡事遭中书阻议便去找陛下,那陛下置宰相又有何用?”她顿了顿,抬眼瞅他,抿唇道:“陛下放心,臣应付得来。”

  他深知她的倔qiáng,当下微弯嘴角,将那几张纸还与她,“早朝时分论及御史中丞一缺该由何人来补,你未当廷表议,现下可有话说?”

  她想也不想便道:“臣以为当由廖从宽廖大人补此一缺。”

  乾德二十五年皇上登基之日罢黜时御史中丞薛鹏,其后曾迁左丞周必权领御史中丞一职,不日前周必以病致仕,朝中上下众臣又重新注目起这举足轻重的兰台之主一位。

  眼下形势早非当日能比——当初皇上一日连贬孟廷辉及东党三人,白让西党捡了这御史中丞一缺的现成便宜;现如今孟廷辉风头正盛,皇上亦颇有重用年轻才俊之意,因是东西二党的老臣们无暇顾及旧怨,都怕御史中丞一职所委之人会是曾历任左正言、侍御史、左司谏、左谏议大夫、且又与孟廷辉颇为亲近的曹京,因而早朝时二党竟没互争,只道兰台事非细小,皇上不可将此重任委于朝中年轻之辈。

  老臣们不傻,都知此刻东西二党若为自己争利,皇上则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将此缺除以二党之外的人。可御史台乃朝中言谏喉舌,又岂能让孟党的人占了便宜!

  揣度皇上心意,最好是能选一个不亲东西二党、亦不亲孟廷辉之流、且在朝中资历颇深的臣子担任。由此放眼朝中,出身重臣名门、多年来jiāo游于二党间的廖从宽则是最佳人选。可在之前的改试一事上,廖从宽竟曾当廷附议孟廷辉之言,老臣们自是有所顾忌,怕他将来亦会变成孟党之人,因而在早朝议御史中丞一缺该由何人来任时并未提及廖从宽的名字。

  她没有当廷表议,不外乎是担心自己若提廖从宽,则会被老臣们以为她是“居心叵测”。

  ……可事实上,她也的确算是“居心叵测”。

  当初参审王奇一案时,她曾夜访廖府,拜请廖从宽替她疏通御史台那边的关系,好让她顺利入台狱审案。当时她就对廖从宽承诺过,倘是她将来一日能得显要之位,必谢廖从宽当日之助。

  更何况,廖从宽在改试一事上竟是出乎意料地附她所议,这令她在不知不觉间又承了他一次人qíng。朝中人事向来复杂,她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承qíng而不答?再者,老臣们显然不知她与廖从宽这两年来会有私jiāo,若是此次廖从宽能得以顺利迁任御史中丞一位,她也希望能将其一举拉入自己这边,而一旦能挟御史台之言谏要务,东西二党之势定会不复其盛。况且,凭廖从宽祖上三代为相的家世背景,便是将来取代眼下二相之一,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这一把算盘打得jīng巧,忍了许久,便是在等皇上问她这一刻。但,她虽自以为筹谋无失,却无法断定圣心究竟如何……

  久久听不见他开口,她不由抬眼轻瞥了一下他。

  他脸上带了点笑意,可那笑却是高深莫测,“若除廖从宽御史中丞一职,不知他心中是会感激朕,还是会感激你孟廷辉?”

  她心头咯噔一声。

  这段日子来她的那些动作他不可能丝毫不知,只怕方才那一句问话也是他的浅探而已。纵是他与她是两qíng相悦,可他归根结底是她的皇上,而她归根结底……是他的臣子。

  他望着她,缓缓又道:“朕亦有意令廖从宽补御史中丞一缺。”停了停,嘴角略扬,补道:“……也算是朕为你孟廷辉结党出一份力。”

  她瞠目结舌地怔住,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本以为经过这么多事,她算是懂得他一些了,可谁曾想,她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弄懂过他一分!

  “陛下……”她半晌后垂下眼,口中喃喃出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感觉自己就像是不懂事的孩童,任xing着学人玩火,却不知这一路无虞是因他一直在纵容庇护她。

  她在怕什么他全都知道,她想要如何他也全都明白。

  从改试一事至今,在面对东西二党老臣与她之间,他不动声色之下权衡得多么有道,让人挑不出一根刺来。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已是他作为一个帝王所能给她的无尚宠爱,她怎能听不出来,又如何不惭于自己之前的那点心思。

  廊下池间,锦鲤游曳间溅起细碎水花,灿阳碧波点点灼目。

  他突然叫她:“孟廷辉。”

  她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道:“明日下朝后,朕yù令殿前诸班直骑演于宫中校场,你一并来观,顺便一习骑术。”

  她不解,目光犹疑,“陛下……”

  他不待她问,又道:“朕方才已同枢府议定,今岁骑she大典将在进士科放榜之后举行。你如今身非闲等,莫不是还想再出一次丑?”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涨红,才想起来新帝登基后的骑she大典便在今岁,又想到当年北苑那一次……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臣谨遵陛下之意。”

  本以为他该走了,谁知他竟忽而倾身,目光探进她眼底,声音微哑道:“近日来太忙,未曾令你单独入觐过,你心中可有丝毫埋怨?”

  章八十六 心意(上)

  自她被除权知制诰、能够升朝议政以来,便再没得过机会与他私下独处。因改试一事,她连日来一面应付朝中各式各样的争论,一面着手迁调cháo安北路帅司及转运使司里的属吏,且又要抽暇去准备半月后的进士科礼部试权知贡举一事,再加曹京接连向她引荐朝中新俊,她接连数日竟是一点闲暇辰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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