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祁低低地笑了一声:“再唤一遍。”
张晚霁简直是要害羞死了,此时此刻,深深埋抵在沈仲祁的脖颈之间,不敢再抬起头来。
她转移话题,说道:“我们现在去何处?”
沈仲祁温声说道:“你先唤了,我再告诉你今夜的安排。”
张晚霁:“……”
这个人,真的好生狡黠。
怎么可以这么坏啊。
张晚霁敛声屏气,沉默了好一会儿,适才说道:“仲祁。”
“仲祁,仲祁。”
“仲祁,仲祁,仲祁。”
她一叠声唤了他好几回,迩后道:“现在满意了罢?”
沈仲祁就这般,直截了当地将她横抱了起来,朝着马车车厢处大步而去。
被放在车厢里的时候,张晚霁到底还是有一些害羞的,自己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脑袋一径地缩在了毛氅之中,眼神落在遥远的地方,并没有再看他了。
可是,她忘记了一点。
自己不去招惹沈仲祁,沈仲祁就会来招惹她。
这可不,马车踩着一片辚辚之声远去的时候,张晚霁蓦然就感受到身侧的位置,隐微地塌陷下去一块。
不用偏首,也能猜到,是沈仲祁靠过来了。
张晚霁并没有看他,纤纤素手捻住了车帘,视线落在了外出的雪景之上。
马车正在徐缓地驶出大内皇城。
不知是不是正巧,出皇城的时候,迎面行过来了一个青年。
是张家泽。
他骑着白鬃烈马,从城外进入大内,似乎是要进宫去的。
此时此刻,一辆马车与一匹马交相而错。
张晚霁本想将帘子垂落下去,避免张家泽看到自己。
但到底是晚了一步。
垂放下帘子的前一瞬,张家泽的眼神就伸了过来。
两人就对视上了。
马车朝南,马匹朝北,两人的视线交错而过。
原是匆匆的时光一下子变得无比缓慢,一切动作都被放慢了。
张晚霁不知道地是,沈仲祁也看到了张家泽。
两个少年对视的时候,稀薄的空气,变得就像是一根被拉扯得极紧的丝弦。
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但这个剑拔弩张的氛围,随着车帘垂落下去的时候,而烟消云散。
在场三个人,各怀心思。
明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质上,三人心中早已起了不少风澜。
这厢,张晚霁放下了车帘,下意识去看沈仲祁的时候,沈仲祁也适时敛回视线,佯作无事发生,只是问道:“方才在看什么?”
张晚霁默了好一会儿,适才道:“看到了皇兄,他从宫外刚回来。”
沈仲祁抓握住了她的手。
少女的掌心颇凉,像浸染于一片冰窟之中,没有什么温度。
但在他的焐热之下,她的指掌亦是慢慢地回温了。
沈仲祁道:“现在还怕他吗?”
张晚霁低低地垂落眼睑,道:“这是前世所遗留下来的习惯,每次见到皇兄,总会生出畏怯之心。”
因着她的话,少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两人十指相扣。
“但是——”
张晚霁眨了眨眸心,道:“不过呢,我现在已经慢慢调整好了,皇兄不是我最大的敌人,我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我自己。”
一只劲韧的手,伸在了张晚霁的脑袋之上,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像是在安抚一只猫儿。
“其实,你已经战胜了他,不是吗?”
第六十八章
马车踩着一片辚辚之声, 出了大内皇廷,一径地朝着喧嚣闹攘的市井走去。
甫一到了朱雀门,沈仲祁就吩咐车把式停了马车。
张晚霁看着他主动搴开繁复的车帘, 道:“我们下去走走罢。”
张晚霁的眸睫在虚空之中颤了一颤, 他朝着自己伸过手来, 她默了一默, 袖了一袖手, 将纤纤素腕搭放在他的掌心之上, 道:“是散步吗?”
沈仲祁一晌扶着她下马车, 一晌为她掖了掖披肩, 道:“嗯,相识有一段时日了,感觉还未与你逛过邺都, 今番就想外出走一走,散散心。”
张晚霁闻罢, 心律便是添了一丝怦然, 今夜的一切局势, 似乎都是由沈仲祁来主导的,她只需要跟随着他的步调来走, 就好了。
说起来也对,她与沈仲祁相识了这般久, 似乎就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习习晚风吹拂过她的裙裾,顷刻之间,张晚霁的裙裾便是褶皱成了一片海。
海浪招招摇摇地掠过沈仲祁的氅袍, 他亦是浅浅地嗅到了女郎身上那一片恬淡的清香。
他抓握住了她的手, 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李广和烟罗寻了个借口离去,并未跟随在他们身后。
张晚霁大抵是腼腆的, 与沈仲祁肩并肩行走在御街之上时,拿着团扇轻轻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如此郎君佳人,并肩行于汴梁街衢,自当是引人瞩目的,不多时,远处就引起了纷纷扬扬的热论。
“诶,那不是柔昭帝姬吗?”
“你看岔了罢,如此国色,这一会儿,理当是待在宫中才是,又怎会出来抛头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