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有震惊,有好奇,但应该没有心疼——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立场和资格对她做出这样的情绪反应。
“怎么回事?”他没忍住问。
她漫不经心地听着,再漫不经心地反问回去:“什么怎么回事?”
“被丢番茄是这么回事?'还'又是什么意思?”
言笑突然也停下了。
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几乎让宴之峋以为等不来她的回答,一个抬眼,却见她将筷子搁到碗上,双手交叉支住下巴,懒懒散散道:“你这么好奇啊?”
“我就不能好奇?”
宴之峋故佯装镇定地擦了擦嘴,汤底浓稠,白色纸巾上划开一道瞩目的痕迹,像被稀释过的血。
他淡淡说:“一头大着肚子的母猪经过我身边,我都会好奇它什么时候生小猪崽。”
第21章 她他
他这句话外音不难品:我的好奇心不只针对你一个人, 它早就充沛到了人畜不分的地步,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言笑没有反驳,怕又把他怼到气得直跳脚, 更怕吵架的工夫,会耽误到自己吃面, 本来就中规中矩的口感更加一般了。
可一瞅见对方宛若斗胜的公鸡志得意满的姿态, 她的不服输劲又上来了, 讥嘲道:“我看你也别当外科医生了,对母猪这么感兴趣,干脆直接去当母猪接产员。”
周程修说的没错,宴之峋是真的长大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难堪只在他脸上停留两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破罐子破摔道:“你的建议我收到了,我会考虑的。”
然后才把话题带回原有轨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别人这么欺负的?”
他的语气其实没有太大的起伏, 更别提参杂一丝一毫想要替她做主的保护欲, 因此言笑很清楚, 他只是在对此感到困惑,就像遇到了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难题。
“挺早以前。”她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的必要。
宴之峋不自觉拉平唇线, 又问:“除了番茄,他们还往你身上丢什么了?”
言笑一阵好笑,不答反问:“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有这么强的好奇?”
她顿了两秒, 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严肃,“别拿母猪怀孕那套糊弄我。”
宴之峋在沉默和提醒她面要坨了两者间,选择了第三者, “以前就有,是你自己没有察觉出。”
“那你的好奇也太含蓄了, 什么都往心里藏。”
“我只是活得比你深沉。”
“……”
言笑懒得再同他争辩,重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主动提出要洗碗,让宴之峋赶紧从她眼皮子底下消失。
宴之峋和别人不一样,奉行谁做饭谁洗碗的原则,没同意,生生把她从流理台前的狭窄过道里挤了出去。
他洗碗的动作并不快,带点慢条斯理的美感。
言笑余光打眼到,脚不受控制地缩了回去,倚靠在门边,一点动静都没发出,以至于宴之峋转过身时,被她猝不及防的一张脸稍稍吓到,
“把手给我。”等他将橡胶手套摘下,她才开口。
宴之峋这次没往她想占自己便宜这方面想,只觉得她要打他手心,条件反射把手背到身后。
言笑翻了个白眼,“你几岁了?”
“不打你。”她没好气地说。
“那你想做什么?”
“给你看手相。”
“你这是打算改行当神婆?”
“如果神婆更赚钱的话,我也会跟你一样好好考虑的。”
宴之峋沉默了会,不情不愿地将手递过去,以掌心朝上的姿态。
言笑用了不小的劲,直接将他手掌掰了个一百八十度,认真观察起他宽大的手背,还有修长白净的手指。
谁家看手相是看手背的?
这样的困惑只出现了几秒,终止于她食指指腹搭上他虎口的那一刻,随后她开始缓慢移动,像在描摹着那一根根凸起的青筋。
白炽灯在这时突然跳灭,很快又亮起,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宴之峋的心脏跟着漏了一拍,闷在胸腔里,响亮有力的动静被削弱,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我喜欢。”她的嗓音出现得更加毫无征兆。
喜欢?
喜欢什么?
她这是什么意思?
宴之峋大脑卡壳,出现了雪花状,电流呲呲作响,方才一人一句的回怼通通不作数一般,从他记忆里消失。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慢了好几拍才将手从她不紧不松的桎梏中抽出,等她莫名其妙地看过来,他拧了拧眉说:“我也不是白给你摸的。”
宴之峋先去了二楼客厅,烟盒就放在兜里,他敲出一根,走到阳台,又将打火机放了回去,烟也被他揉碎在掌心。
今晚雾气重,不需要尼古丁就能营造出云烟缭绕的氛围,风南巷歪歪扭扭的布局模糊地呈现在眼底,无人经过的街道空空荡荡。
他需要静静。
耗费近一个小时静静的代价是,被寒气冻伤了肌肤,上楼洗了遍热水澡,才敢往被窝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