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太焦虑了。”另一个声音响起，“现在做什么都很困难，大家都会饿肚子……”
“‘大家’？哼！我看神会的那群人倒是养得肥头大耳！”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将众人吓了一跳，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这位伙伴请息怒，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还是最好不要说。”
“为什么不能说？这里是互助会，我有什么可顾及的？”粗犷的声音继续道。
“是啊，这里可是互助会，大家都宛如亲人，又没有人会告发你，害怕什么呢！”
“我们是因为缘分才走到这里的……”
人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吵得楚南芸头疼。
先前被那刺眼的白光一照，她的眼底便映上了一道惨白的光圈，此刻她稍微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眼底的光圈也渐渐消去，变回了原本的肉红色。
楚南芸挤了挤眉头，再度睁开眼来，这次她总算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了——宽敞的大厅内，约莫二三十人手拉着手围成了一圈。
原来有这么多人！楚南芸惊呼，她向身侧看去，只见左手边的女人眼神木讷，呆呆地望向远处，眼神无法聚焦于一点。
楚南芸有些疑惑，她觉得女人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于是她对着女人挤眉弄眼，试图引起女人的注意。而奇怪的是，那女人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对她的怪异行为不甚在意。
楚南芸皱着眉来，捏了一下女人的掌心，女人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正常人感受到身边的动静时，一般都是眼珠子先转脖子再跟着转，而这女人却奇怪得很，她的眼珠子如生锈的零件般缓缓运作，脖子倒是转得很快。
难不成她看不见？楚南芸很是纳闷。
她向右边的人看过去，发现那人的神情和这女人如出一辙。
难道大家都是瞎子？楚南芸想起那位带她来这的老妪，老妪也自称自己是个瞎子。
有这么巧合吗？
楚南芸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大厅——没有窗户，看不清门的方向，极为浅淡的光从高高的顶下泄下来，落在人头顶上时只剩下可怜的一点，就像是有人随手撒了把盐似的。
“你、你能看见吗？”楚南芸谨慎地问道。
女人先是一愣，然后露出微笑来：“你是第一次来互助会吧？”
楚南芸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起来女人看不见，于是又赶忙补了一句“嗯”。
“怪不得。”女人小声道，“来到互助会，不需要用眼睛看。”
楚南芸不明白她的意思。
女人又道：“眼睛会欺骗你，但是心不会。”
楚南芸有些云里雾里。
之前那位老奶奶也是，她说她是个瞎子，但是心不瞎。她还提醒自己在这里最重要的不是看见什么，而是内心的问题能否解决。
这也太玄乎了！这里的人难道都靠心灵交流不成？
“请闭上眼，认真聆听他人的心声。我与你同在。”女人说完这句，又将头转了回去，安静地目视前方。
楚南芸虽然仍有疑惑，但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仔细去听别人的发言。
“这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先前那个粗犷的声音咆哮道，“偌大的一个明光城，根本不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是什么？在他们那些上等人眼里，我们猪狗不如！我们是阴沟里的老鼠！”
“我以前也想要好好生活，我也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活得这么痛苦？”先前那个女声道。
“嗐，这就是命……”另一人道。
“命？狗屁的命！”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是这样苟且偷生，不如把我放到城外去！”
“这位伙伴你冷静一点，出了明光城那是死路一条啊。”
“那又怎样！我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傀儡不是AI，我也是有尊严的！”粗犷的声音里不知不觉竟带上一点哭腔来，“我的老娘早死了，因为我没钱给她看病，前几天我媳妇也死了，依旧是因为我没钱给她看病！凭什么有钱的就是那些人，凭什么穷困潦倒的就是我们？明明当时明光城刚建立的时候，我们也还是有钱的！”
“那没办法，钱都被有钱人吞咯！知道什么叫大鱼吃小鱼吗？”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伙伴们我们是来互相帮助的，各位提供点实质性的意见吧。”
楚南芸听了半天心里感慨良多。
早在很久之前，傅梓深就和她说过明光城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这里的人心很冷淡，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相信别人。所有人都处于一个冷漠旁观、勾心斗角的旋涡之中。财富和地位属于上等人，贫民除了身体以外一无所有。
即便是她已经听说过很多类似的话语，但是楚南芸还是固执地认为傅梓深说的并不全面，毕竟傅梓深现在的生活还算富裕，他是如何知道底层人的生活的？况且他隶属于军方，本就对神会没有好感，说出来的话语也就夹杂着极为主观的成分，因此楚南芸一直想要亲耳听一听贫民是怎么说的。
今天她总算听到了。
她知道现实是残酷的，但是当她直面这种残酷时，还是忍不住地感到无力与悲伤。
明明主城区和黑市相距也不算很远，那里的人们可以住在高楼大厦里，驾驶着飞行器亦或是乘坐在环城浮轨里穿梭于蓝紫色的灯带之间。他们可以拿着高额的薪水享受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配黑松露，也可以在夜幕降临后泡在浴缸里喝上一杯甘醇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