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冲面色一沉,抽出护卫腰间的刀,直抵何文田颈侧,“我只问你,东西在哪里?你不说,我这就叫你阖家团圆,用你儿子的血来给我手上这把刀开锋!”
何文田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你倒是领啊?我妻子体弱,常年要喝药,上个月我转交给你护卫的药,他们转头就偷偷丢到水渠里了,哈,他们说,再也用不着了。”
“什么叫用不着了,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何文田迸发出一股力气,挣脱钳制他的护卫,一把扑向崔冲。
崔冲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握紧手中刀,手臂抬起,此刻屋门突然被撞开,“舅舅,杀不得!”
护卫慢半拍爬起,再制住了何文田。
崔冲错愕,望着撞门而入的外甥,以及气喘吁吁追来的长福,大怒道:“废物!怎么看着少爷的?!带回去!”
“舅舅,”沈徵用力挥开长福的手,瞥了一眼何文田的惨状,脸色凝了凝,“我有办法问出你想要的东西。”
屋内霎时一静。
崔冲目光射向他:“我何时跟你说过,我不见东西?”
沈徵冷静回视:“整个崔府封锁,舅娘还命人四处清理打扫,我猜不出来吗?舅舅,我是苏家纨绔,不是傻子。你肯定是丢了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
沈徵语气与寻常无异,环顾一圈屋内各处,朝崔冲慢慢说道:“我家与舅舅的官场经营,我爹瞒着我,我娘瞒着我,可我今年都二十多了,你们不能一直瞒着我。”
他蹲到何文田面前,查看他伤势,手背轻蔑地拍了拍他还滴血的脸,“我平生最讨厌背弃主子的奴才,不如养一条狗,狗都知道感恩戴德。舅舅,把何文田交给我吧。”
沈徵看了眼房内的铜壶刻漏,与姜玥约定的时辰已到。
如果没有意外,她该放出那枚烟弹了。
他依旧蹲着,扭头冲脸色阴沉不定的崔冲道:“就让我试试呗,舅舅,一个时辰,不,至多半个时辰,我保证他会乖乖顺顺地开口。我折磨人的法子,可比你多着呢。”
崔冲手不住地摩挲着刀柄。
第一次正视这个让他感到陌生的外甥。
第28章 她赌赢了
崔府宅邸靠近西边的院墙上, 缓缓升腾一股烟雾。
烟雾起初是白色,就像袅袅炊烟,腾至半空,显露淡淡的红来, 像褪色的爆竹红纸屑, 不消多时就散了。
烟雾在傍晚暮色里,不算引人注目。
靠在西侧巷口摆卖炒米糕的小摊贩看了半晌, 戴上油帽, 收了摊去往东海镖局。
小半刻钟后,又有另一小摊贩模样的人进去镖局。
“崔府不知何事, 将府衙官差调了大半数进去。”
后一个进来的探子如此禀告道。
张恕眉心一跳,权衡须臾下了决断:“衮州府衙的人就是全部调进去, 崔府大宅的门, 我今日也闯定了。走!”
崔府西院的偏房里,只有沈徵与何文田在。
崔冲在最后一刻选择了相信他, 把何文田的双手双脚都束缚起来,留给了沈徵。
或者说,崔冲料定无论是自己还是沈徵, 短时间内都无法从何文田嘴里问出证据的下落,因此要趁着这段时间,与柳氏安排事情败露的退路,做好万全准备。
沈徵捡起那把被崔冲扔下的刀, 忍着血腥气带来的强烈不适,割断了束缚何文田的粗麻绳。
何文田不复激动,显露一股颓废:“你不怕他发现?”
“迟早要发现, ”沈徵将刀柄塞到何文田手里,“会用刀吗?待会儿要是情况危急, 你要能自保。”
“何意?”何文田掀起眼,有了一点猜想。
沈徵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有婢女的尖叫声,有刀兵碰撞声,有男人的嘶吼叫喊声。
他冲到屋外。
张恕带着十来二十个黑衣蒙面的镖师,借着飞虎爪,从西侧守卫较少的院墙翻了进来,与巡逻的几个护院交兵。
张恕四下张望,定睛锁定沈徵,“东西在哪儿?”
“跟我来。”沈徵翻过回廊下的围栏,带着张恕与护卫在他身侧的剩余镖师往主院走。未到半途,张恕突然猛地一拉沈徵,让身侧镖师将一柄崩山刀架在他颈脖上。
沈徵抬头,赫然望见二进门下站着一人,正是崔冲。
崔冲摩挲着玉扳指,梭巡张恕与他身后人手,笑得冷静:“何人擅闯朝廷命官的宅邸?有几个脑袋够砍?”
张恕拉下蒙面,亮出手中玉印:“我乃吏部考功司郎中张恕,奉陛下之名来衮州查探。此乃天子印信,崔大人别做无谓挣扎,速速将崔府各门各院敞开,以便纠察。”
“陛下派的钦差,一不着官服,二不带衙役,靠着这么一群蒙面歹人,就敢来我崔府撒野。”崔冲好笑,扬声下令,“现有狂徒闯入作乱,胆敢冒充钦差,伪造天子印信,谁先拿下匪首,我重重有赏,生死勿论。”
话音落下,崔冲身后涌出了一批佩刀的府衙兵丁。
沈徵眸光一凛,这批兵丁与寻常年龄、身型不一的衙役并不同,清一色是精瘦干练的青壮,似是崔冲豢养的死士,不到万不得已的紧要关头,不会拿出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