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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_顾了之【完结+番外】(43)

  陆时卿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与狗的方向:“贵gān?”

  “我抱不动小黑,您能不能给我搭把手?”

  他被气笑,偏过头来,难以置信道:“你在跟我说话?”

  “那不然呢?”她瘪着嘴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眨着眼瞅他。

  陆时卿一下就记起当初她像朵蘑菇一样蹲在他浴桶里的模样,心底莫名一软,却仍旧坚决拒绝:“不可能。”

  元赐娴蹲着身朝他挪了两步,仰头道:“咱们打个商量呗……”

  “没得商量。”他深吸一口气,忍耐道,“你先回去,吩咐人来抱一趟就是了。”

  她想想也对,道了句“好吧”便起身放弃了,刚yù随他回去却突然想到什么,止住他:“等等。”

  陆时卿停步回头。

  “陆侍郎,您可还记得,您方才与我发了个毒誓?”

  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猜到她心内所想,想装作没听见,抬脚就走,却被她扯住了袖子,听她道:“您抱着小黑回去,若是一根狗毛也没沾,我就彻彻底底信您了!”

  他嘴角微抽:“那你爱信不信。”

  元赐娴松开了他的衣袖,垂眼道:“我明日就回长安了,您怎忍心叫我负气出走。”

  陆时卿心道她不负气难不成就不走了,换了敬称淡漠道:“动怒伤身,县主还是想开一点,为了陆某不值得。”

  她撇撇嘴:“好吧,那您先回房,我再去抱抱小黑看。”

  陆时卿略一颔首:“您请便。”说罢不再停留。

  元赐娴又蹲回地上去抱小黑了,手上却没使力。

  她当然不是执着于小黑,也并非故意如此不善解人意,触犯陆时卿的底线,更没再为白日的事生气,只是她明日就要回长安了,临走想试探试探他。

  她不是木头,瞧得出陆时卿近来对她的态度转变,但他毕竟很少将qíng绪外露,她实在不能确信,他对她究竟有了几分心动。倘使他能为了她的无理取闹,连狗都抱上一抱,她就大概清楚了。

  元赐娴装出十分费劲的模样,略有些忐忑地默默数数,决计数到一百再走,可等数到了一百,回头不见他来,她又有些不甘心,打算再数一百。

  如此几个循环往复,连她自己都忘了已数到第几个一百,直至腿脚麻木才停下来。

  好吧,她放弃了。陆时卿的心肠还是挺硬的。

  元赐娴撑着膝盖艰难起身,愁眉苦脸地敲敲小腿肚,正yù打道回府,忽听身后一声叹息。她心中一喜,猛然回头,果见陆时卿站在不远的地方蹙眉瞧着她。

  她面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朝他兴冲冲道:“陆侍郎,您怎么回来啦?”

  她就明知故问吧。

  陆时卿什么话也没讲,上前几步,一撩袍角蹲下,伸手去抱小黑。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几乎可以寸为计。

  当他的手距离小黑的皮毛只剩咫尺之遥时,元赐娴不知何故心如鼓擂,慌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好了好了,算了。”

  陆时卿顿住,抬头看她,露出略有些疑问的眼色。

  元赐娴见他真上当了,心底不免有些歉疚,赔他个笑,将他拉起来:“我与您说笑的,您便是不抱,我也不会再生您的气了,咱们回吧。”

  他便一言不发地跟她走了,等送她到月门才道:“明日一早我得去见几个官员,到时你自行离去,不必再与我招呼。”

  元赐娴点点头:“接下来这一路,您多多保重,我在长安等您回。”

  陆时卿略一点头,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复又回头道:“对了,曹暗得了消息,称刺客案有了进展。”

  元赐娴上前几步问:“如何?”

  “凶手真正想嫁祸的并非韶和公主,可能是二皇子。”

  他说完便当真回去了,元赐娴将这话在脑袋里滤了几遍,一路咀嚼着进了房门,突然低低“啊”了一声。

  候在屋里的拾翠被她一吓,忙询问是何事。

  元赐娴神qíng紧张,阖上了门窗道:“拾翠,咱们不能见徐先生了。”

  翌日,陆时卿果真一早便离了府,直至huáng昏时分才回,跨进院门便见元赐娴正在廊下踱步,看上去像在等他。

  他略微一愣,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元赐娴闻声抬头,瞧见他,三两步下了石阶,笑盈盈道:“陆侍郎,我不回长安了。”

  准确地说,不是她不回长安了,而是不再有必要回长安了。昨夜听陆时卿讲了刺客案的进展,她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环节。

  这桩事,看似是有人想陷害二皇子,最终目的却是将元家与郑濯推进火坑。眼下是非常时期,她绝不能与郑濯,包括徐善有任何接触,免得被起了疑心的圣人抓住把柄。不单许三娘的事得搁置一旁,阿兄那边,也须派人去提醒。

  既然回了长安也无法见到徐善,她当然选择留在陆时卿身边继续磨他。

  不过,她不会告诉他真相。

  所以她道:“我左思右想,还是舍不得您,我陪您去淮南,完了与您一道归京好吗?”

  陆时卿抿嘴一默,皱皱眉:“淮南一堆乱子等我处置,你去了耽误事。”

  她撇撇嘴:“您都被我烦了一路了,难不成还未习惯?”

  他一噎,一把抽出身后曹暗手中一叠公文,留了句“随你吧”,便一边低头翻阅,一边往书房走了。

  曹暗一路跟在他身后进屋,回头将房门阖上,才低声问他:“郎君,您对县主使计了吧?她突然决定不回长安,可是您将刺客案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陆时卿一边忙着提笔拟文,一边淡淡道:“你前些日子也查到浔阳许家的动静了,她此番必然是因许三娘才yù打道回府,既然‘徐善’不在京城,我理该拖住她的脚步,使个计又有何妨?”

  他这口吻听来公事公办,曹暗闻言颔首道:“郎君英明。”说完,咳了一声。

  陆时卿听见他这略有些暧昧的咳嗽,不大舒服,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仰靠住椅背,叹出一口气来。

  正如曹暗所想,他当然不是没有私心的。昨夜元赐娴蹲在灶房门口,埋头数数的时候,他也几乎煎熬了一路。

  他从一开始就看清了她的试探,所以起先动怒了,一如此前每一次感觉到她对自己不真诚的用心。

  他知道,一旦他回头,就意味着中了她的计,意味着他的心思将bào露在她跟前。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却无法控制自己往回的脚步。于是在那进进退退的一路,他仔仔细细考虑了个清楚。

  逃避不了的事,他选择不逃避。但他也是自私的。既然他已然无法自拔,便也不会叫元赐娴得以独善其身,收放自如。

  昨夜是他的投降,也是他的反将。

  接下来这一路,她一刻也别想逃。

  第38章 038

  后日一早,元赐娴随陆时卿离开了朱府,出唐州入淮南道,过申州、安州、huáng州,在九月初入了蕲州地界。

  淮南当地的官员奉三皇子,也就是平王之命前来接待,一个县一个县几乎无fèng衔接,仿佛上头一句话,下边立刻千呼百应。

  且元赐娴发现,在毗邻京畿的山南东道见到的官员大多过分殷切,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不断,甚至无人记得陆时卿此番是南下督办赈灾事宜的,对二人的招待极尽奢靡,但淮南各州县的行事做派却截然相反。

  一路所见,哪怕是小吏,对陆时卿也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且言语间三句不离灾qíng,又是询问下一批赈灾粮资何时能到,又是关切朝廷对防止灾后瘟疫蔓延有何举措。招待二人的吃食,虽说不得寡淡,却也绝谈不上如何jīng致,一个个都讲是为了“与民同素”,望他们多多海涵。

  元赐娴着实对淮南官吏的齐心感到吃惊。陆时卿的态度却始终淡漠疏离,多不过对他们点个头,嘴边从未挂过动听的话。

  有一回,元赐娴问他,这些人瞧上去也是忧国忧民之辈,多抚慰他们几句,令上意下达,岂不利于安定民心,这般不给人家好脸色瞧,恐怕遭人诟病。陆时卿却只答了她四个字:过极则罔。

  见她似乎一时未明白过来,他问:“倘使这场灾祸生在你阿爹治下,滇南的官吏可能通通做到这般?”

  元赐娴想了想道:“不能。”

  “滇南战事频繁,官官民民,身家xing命皆系于你阿爹,尚且不能够保证天灾临头万众一心,素来安稳的淮南突逢大祸,又何以在短短月余内做得如此?”

  被他这样一问,元赐娴就觉自己段数还是低了一些,再作一番回想便认清了,这一路的官吏与其说真心为民,倒不如讲是出于什么缘由,做戏给朝廷看的。只是到底物极必反,过犹不及,他们的演技太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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