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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_顾了之【完结+番外】(6)

  元赐娴弯身凑到他耳边:“瞧你急的,莫不是瞒着阿爹……”她拖长了尾音,道,“参与了朝中站队?”

  元钰给吓得险些跳起来,堪堪稳住才道:“我哪有!你莫多想,也莫与阿爹胡说!”说罢也无心弈棋了,“天色不早,阿兄晚些时候有位贵客得招待,你先与阿嫂一道用膳去。”

  元赐娴点点头,没事人似的走了,回头与拾翠悄悄道:“今夜府上有客,替我盯着点。”

  ……

  晚膳后,元赐娴刚沐浴完,就听拾翠说客人到了,正被仆役领着往兄长书房去。

  兄长显然有事瞒了她,甚至很可能也瞒了父亲,倘使这所谓“贵客”进了书房,她恐怕就再难见着了。

  她吩咐替她穿戴的婢女手脚麻利点,一番匆忙拾掇后,急急跑出了院子,一头尚有些湿漉的乌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也来不及梳理。

  晚风燥热,元赐娴跑得沁出了汗,拣了小道,一路到了兄长书房前的回廊停下,手扶着廊柱喘气。

  她四顾几眼,正哀叹难不成来晚了一步,忽听窸窣步声从拐角另一头传来。

  元赐娴抬头,不及站直,就见人绕过了拐角。不期然一个四目相对。

  是个宽袍大袖的黑衣男子,木簪束发,脸上罩了个银色面具,容貌遮没得彻底,连口鼻目都只将将露出,丝毫无法分辨嘴角及眼角轮廓。

  他似乎也没料到这头有人,微微一滞,停了脚步。

  天色尚未大黑,有余晖自头顶廊fèng漏下来。整个长安城都被笼罩在这huáng晕的光里。眼前的女子也是。

  他的目光先落向元赐娴的手,见她掌心撑着廊柱,玉笋般的手指被深朱色的柱面衬得分外白净。

  眼光微动,再见她琼鼻柳眉,玉肤樱唇,面颊染了层红晕,几缕湿发贴在颊边,一双眼如蒙湿雾,双唇因讶异微张,隐隐露两颗莹白小齿。

  男子一顿过后,向她揖了一礼。

  元赐娴回了神,直起腰背,点点头非常自然地受了,假意问他身后仆役,拖长了声道:“这位是——?”

  仆役答:“小娘子,这位先生是郎君的贵客。”

  果然打听不出什么来。跑了半天,连人家白脸huáng脸都不知道。

  见他颔首示意告辞,元赐娴有些不甘心,抢步上前,先他一步叩响了元钰的房门。

  她这一动作,身上花间裙晃晃dàngdàng,皂荚与花露的香气霎时钻进男子鼻子,叫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元赐娴笑眯眯地,不看他也不解释,朝里道:“阿兄,我有东西落你书房了。”

  元钰道一句“进来”。

  她这才看向身后男子,照仆役对他的称呼道:“先生也请进。”

  他似乎十分守礼,又向她颔了一次首。

  元钰闻声忙迎出来,面露敬意:“先生来了。”再朝快步向里的元赐娴低声道,“落了什么与我说,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去。”

  她摆摆手,语气随意:“我自己找找就成。”

  元钰一噎,只好先给客人请座,一面道:“舍妹鲁莽,如有得罪,还请先生担待。”

  元赐娴一边满屋子翻找,一边竖起了耳朵,听见男子道:“将军客气了。”

  是一个十分低沉浑厚的声音,听来似乎比弱冠年纪的兄长年长许多。

  元钰与他在桌几旁坐下,见元赐娴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等了半晌催促道:“赐娴,你倒是落了什么?我这正要谈事呢。”

  她从桌案底下站起,自顾自拨了拨额前碎发,毫无愧色地道:“阿兄谈就是了,管我做什么,我找到了就会回去的,不耽搁你正事。”

  元钰只好向对面人gān笑了一声。

  男子目不斜视,脸被面具遮挡,看不出qíng绪。

  元赐娴装模作样半天,再不见俩人开口,看兄长打定了主意不给她听,只好作罢,借屏风遮挡,弯腰将绣在鞋上的一颗珍珠死命一拽,拽了下来,惊喜起身:“哎!”

  她将珍珠捻在指尖晃了晃:“阿兄,我找着了!”

  元钰头疼地看她一眼:“那就赶紧回房去。”

  他这妹妹的演技,估计是师承他的,一样的拙劣浮夸。

  她含笑走来:“是,阿兄忙。”完了指指小几上的荔枝,示意对头男子吃,“先生,这荔枝很甜的。”

  男子再度颔首还礼,目光顺势在她裙裾一掠,看了眼那只露了一角的杏色丛头履,很快移开。

  等元赐娴走了,元钰才尴尬道:“叫先生见笑了。”

  他摇头:“令妹率真纯正,何来见笑一说。”

  元钰都觉得这是反语了。

  当初阿娘给妹妹取名“赐娴”,眼瞧着多好的寓意啊,不想叫她半道跑偏了,没文雅起来,反倒是打马球,踢蹴鞠,还生了一肚子坏水。尤其这些年身在广阔自由的西南地界,又有阿爹阿娘宠惯,简直是横着走的。

  他兀自叹气,随后问起正事:“先生此番主动相约,所为何事?”

  男子道:“将军可曾替县主考虑婚嫁事宜?”

  元钰一愣:“先生何出此言?”

  “在下此番是替六皇子来送定心丸子的。殿下见将军踌躇难择,称愿纳县主为妃,以表诚意,并承诺,若事成,余生必将与县主荣华共享,相敬如宾,若事败,亦将力保县主及元家上下xing命无虞。”

  元钰神色一紧。

  男子薄唇微抿,问:“将军试想,倘使有了县主与殿下这层关系,说服令尊……是否可说轻而易举?”

  第5章 任君采撷

  几日后,元赐娴收到一封金粉洋洒的帖子,是邀她去芙蓉园赏花的,署名郑沛。

  她晓得这人,是朝中病恹恹的九皇子,册礼当日,曾与她在大明宫有过一面之缘。彼时父亲被圣人留下议事,她与兄长一道回府,半途碰上了他的轿撵。

  这人看她的眼睛都直了,硬是拦着不给她走,满嘴调笑。兄长见他胡搅蛮缠,来了气,凶了他一句。

  结果郑沛两眼一翻,气晕了。听说后来犯了头风病,在chuáng上咿咿呀呀躺了个把月才好。

  她是眼下才知,打她进京,郑沛已几次三番意yù登门拜访,都被宫人拦下了,这才只好辗转托人送来帖子。

  不过,素来不喜他的兄长竟收下了。她觉得里头有鬼。

  元钰将帖子jiāo到她手里时,神色不大自然:“你若懒得应付就算了,阿兄替你回绝,不怕他。”

  她当然懒。这个九皇子在梦里不曾留名,大约并非要紧角色,且上回留给她的印象着实太差。这等为人轻浮的好色之徒,若非碍于身份,她一定要找人拧断他的胳膊。

  她gān脆道:“我不去。”

  元钰沉吟一下:“……倘使六皇子也一道去呢?”

  她一愣之下亮了眼睛:“当真?”

  元钰将她前后神qíng变幻瞧得一清二楚,心里头说不好是什么滋味,嘴上道:“阿兄骗你做什么!若单只是那登徒子,自然一早回绝,哪还来过问你的意思。”说罢试探道,“你上回不是与阿兄说……”

  好歹有机会见见梦中仇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元赐娴不等他说完就道:“好,我去。”

  ……

  翌日,元赐娴的嫂嫂姜璧柔陪她一道去了芙蓉园。

  芙蓉园地处城南,临曲江池畔,绿水青山,亭台楼阁,风光无限。眼下正是赏水芙蓉的好时节,郑沛邀约元赐娴来此,想来颇费了一番心思。

  元赐娴看上去兴致不错,与姜璧柔一路说笑。两人被婢女领往一处依山傍水的竹楼,待渐渐入里,晒不着日头了才将帷帽摘去。

  到了最顶上,见小室阁门大敞,正中摆了张宽敞的长条案,案边三名男子席地而坐,皆是珠袍锦带,玉簪束发,乍一看,很是风流名士的做派。

  元赐娴一眼瞧见最靠外的一人,脚下步子不由一顿。

  怎么陆时卿也在啊。还穿了身扎眼的银朱色,生怕亮不瞎人似的。

  一旁姜璧柔见她顿住,也跟着一停。那头三人注意到这边动静,止了谈笑,齐齐望来。

  元赐娴被这阵仗一震。

  模样都生得不赖,这排排坐的,倒有几分任她采撷的意思。

  她念头一转,目光越过陆时卿,看起居坐当中的一人。

  这人穿了鸭卵青的圆领袍衫,袍上绣暗银云纹,发间饰浅碧玉簪,当是六皇子郑濯了。看姿态温文尔雅,竟是貌如其名,熠熠濯濯,并非她想象中的bào戾模样。

  郑濯察觉到她的打量,朝她微微一笑,略有几分不符他身份的谦逊。

  元赐娴却在想,倘使梦境是真,倒是人不可貌相了。当然,面上也回了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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