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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_顾了之【完结+番外】(68)

  陆时卿用过晚膳就回了书房,挑灯整理完军报后研究了此行南下的路线,近二更才沐浴歇下,临睡记起元赐娴,忍不住把她的纸鸢重新拿出来看。这一看之下,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等等。虽说这qíng诗算得上豪迈奔放,但如此迂回之法似乎不像元赐娴的行事作风。何况他记得,他今天已经把话暗示得非常明显,而她也分明领会了其中奥义,既然都来了陆府,怎会挂个纸鸢便甘心离去了?

  陆时卿起先一面心系滇南,一面又被这诗中某几个字眼惹得血脉偾张,这下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好像哪一步出了差错。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待想通前因后果,不由一怒之下掀了被褥。

  他这双多事的眼睛,不如自戳双目得了!

  陆时卿心里头生生淤了口血,想吐又吐不出,躁得穿着中衣在chuáng前来回踱步。此去滇南归期未定,倘使叫元赐娴这样误会下去,等他回到长安,岂不得收上厚厚一本诗集?

  不行。

  他看了眼漆黑的窗子,恨恨披衣而出。

  陆时卿大费周章避开宵禁巡卫已近三更,到了元府,挣扎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仿照风月话本所述,做做夜探香闺的活计,却是刚一靠近外墙,就被一名提了灯笼,匆匆步出偏门的仆役唤住:“来人可是陆侍郎?”对方在一片乌漆墨黑里朝他探头探脑张望,“滇南王jiāo代,若您来了,请到中堂等他。”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头一次夜探香闺就被守株待兔的陆时卿霎时黑了脸,想掉头就走,却因清楚一旦放弃今夜的机会,再见元赐娴或将遥遥无期,只好硬着头皮,悻悻跟随仆役到了中堂。

  元易直似乎根本没睡,很快就来了,见他便冷斥一声:“看来陆侍郎是不记得与我的承诺了。”

  偏门到中堂一路,陆时卿已然恢复了惯常的姿态,全然不见窘迫之色,含笑道:“陆某的确不是君子,对我来说,承诺之重,重不过生死。如我明日便要赴死,也就无心将承诺守过今夜了。”

  元易直眉梢一挑:“我记得,陆侍郎口口声声与圣人说,你有十成把握。”

  陆时卿淡淡一笑:“我若不说十成,圣人岂会答应我这番请求?您比我更清楚滇南的形势,知道这事绝不可能有十成的把握,所以今夜才给我留了门,愿意许我见她一面,做个道别。”

  元易直不说话似是默认,半晌盯住了他道:“小子,我知你非bào虎冯河之辈,必能说服南诏吐蕃退兵,但前提是,你得有命开口。”

  陆时卿点点头。诚然,此去滇南,说服二字中“服”易而“说”难。

  元易直从宽袖中掏出一块月牙形的纯色帝huáng玉来,递给他道:“拿着,该怎么用就不必我教你了。”

  陆时卿垂眼一瞧,微微一滞。

  在此之前,他始终不能确信元易直是否在滇南暗中培养了唯他独尊的私军,当初助郑濯拉拢元钰时也曾几番迂回打探,却都未果。不料眼下,答案竟自己送上了门。

  这块帝huáng玉,想来便是足可号令那支私军的信物。

  元易直将这样东西jiāo给他,无疑是叫元家的命脉都捏在了他手里。倘使他有心,回头就能将它jiāo给圣人,置元家于死地。

  陆时卿不能不说有些意外。

  他默了默,伸手推拒道:“您应该知道,退敌之法不止一种,陆某非要躬身南下,就是为免南诏此战陷元家于不利,叫圣人愈发忌惮您。倘使我为保命使了这块玉,所有的努力便等同于白费,甚至可能叫事态变得更糟糕。如此,我何不gān脆放弃此行?”

  元易直朗声一笑:“给你,是我的道义,用与不用,是你的选择,和我无关。只是你得记住,活着才可能娶到我的女儿。”

  陆时卿笑着摇摇头,伸手接了过来:“多谢滇南王成全。”

  他冷笑一声,似乎是示意他别高兴太早,然后道:“我让下人叫她来中堂,给你两炷香时辰。”

  陆时卿忙道:“不可。”

  元易直抖了抖眉毛:“如何?”

  “想来您自宣政殿回府后,并未将战事告知与她,也不打算把我即将南下的消息讲给她听,令她忧心。既然如此,叫她来中堂,得知您安排了这场见面,她如何能不起疑?”

  元易直一噎。

  没错,他女儿就是这么冰雪聪明,的确很可能察觉端倪。

  陆时卿已经趁他这一噎接了下去:“您若当真体恤陆某,不如就将这事jiāo给我自己来吧。”

  元易直登时火冒三丈:“你是在跟我说,你准备去她闺房?”

  “是。但您大可放心,若陆某真不守规矩,早在您来长安前就已不规矩够了。当然,如您不应,我也只好打道回府,是否能再活着见到她,就看天意吧。”

  真是有理有据,博得一手好同qíng!

  元易直窒了半天,竟觉实在无法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微末请求,只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甩袖离去,临出门回头补了一句:“一炷香!”

  三更天,元赐娴睡得正熟,忽被后窗“咣”一声响惊醒,醒来意识到似有贼物闯入,慌忙坐起,睡意朦胧间也算反应迅猛,料想如此动静绝非阿猫阿狗,立刻一手抓了被褥裹身,一面张嘴就要喊话,却先听来人低低道:“是我。”

  她听见这声色一愣,惺忪之下再一眨眼,就见陆时卿绕过了她屋里的屏风,站到了她的chuáng榻前,生生卷进来一股寒气。

  她打了个寒噤,稍稍回过些神,却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一揉才仰着头呆滞道:“要命,我这是写qíng诗写得走火入魔了?”

  她都好久没做过这种能瞅见人脸的梦了。

  陆时卿心道恐怕是他走火入魔了,才会来这一趟吧,嘴上却说:“是,元赐娴,恭喜你梦到我。”

  元赐娴闻言将信将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哎哟”一声,然后“嘶”着冷气道:“陆时卿,你睁眼说什么瞎话,痛死我了。”

  她这下彻底清醒了,一面惊心府上守备的疏漏,一面疑心陆时卿来此的缘由,裹着被褥质问他:“三更半夜,你是怎么进来的,偷摸到我闺房做什……”

  她话说一半,突然被俯身下来的陆时卿轻轻捏住了下巴,连带一张一合的两片唇瓣也被吞没在了他的嘴里。

  陆时卿故伎重施,趁她说话的时机叩开了她的齿关。只是与前次不同,他此番落下的吻一改盲目扫dàng之势,细腻绵长,沥沥如雨,喉结滚动间,一点点极缓极慢地攫取她的芬芳。

  不似被yù望支配,意图将她拆骨入腹,而更像一种无法排遣的痛苦悱恻。

  元赐娴微有觉察,略略一震,不明所以之下想到,他这么痛苦,莫不是又犯洁癖了?

  几天不见人,一上来就吃她口水,边吃还边嫌弃,谁bī他吃了吗?不提亲,亲什么亲!

  元赐娴心里恼怒,便不再放任他,这回学聪明了,一针见血,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舌头。

  陆时卿吃痛之下蹙眉撤出,品见一股淡淡的腥甜,低头瞧着她道:“你就是这么咬我的?”

  对,咬断卿卿好过冬。

  她抹抹嘴唇,一副很嫌弃他的样子:“你耍流氓还有理了?”

  “你自己问我偷摸到你闺房做什么的。”他不过是拿实际行动答了她而已。

  元赐娴恨恨看他:“除了这个,难道你就没别的事说?”

  “哦。还有,你那个诗我看了,格律尚可。”

  谁要听他讲这些啊。

  元赐娴发指道:“陆时卿,你在商州扒我衣服一次,舒州睡我马车一次,长安闯我闺房一次。牵我手一次,抱我少说四次,亲我也有三次。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娶我?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终于说出来了。陆时卿等这一天着实等了很久。可她早不说,晚不说,竟偏偏在他没把握给答案的时候说。

  见他噎住,元赐娴愈发生气:“我阿爹又不会真扒你皮抽你筋。你究竟什么时候来提亲?”

  元赐娴早先确实不想拿那些琐事bī迫他,可眼见阿爹来了长安,陆时卿却仍无所动,若等到阿爹再回滇南,他岂不是又有理由拖她一年。

  说什么也得趁这几日把亲事给定下来。

  然而陆时卿当真算不上日子,滇南战事正兴,此行险阻重重,他现在答应她,倘使有个万一,就真要叫她守寡了。

  他踟躇半晌,说了个合适的答案:“下回。”

  这是什么敷衍人的说法。元赐娴恼得想抽他,却听他继续补充道:“下回你再看见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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