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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116)

  里面正在练习的一生一旦都是少年人,只是两个看门的小学徒,见了我忙跪下行礼:“小人叩见大人,大人万福。”

  红芯笑吟吟道:“快起来。里面在排什么戏?”

  其中一人答道:“回姑娘的话,师傅们在唱这出《荆钗记》。”另个人告了罪,正要飞奔回去禀告执事,我忙道:“不必通报,免得扰了你们排演。”

  两人相视一眼,只得领我进去。最里面的一进院子里搭了一个戏台子,种了好几树梨花。众戏子带了迷醉的神qíng在台上来来往往。台下一个身着青短直裰的老人见我进来,连忙上前迎接叩拜。红芯说明来意,那人连忙命两个小徒搬了一几一椅来请我坐下,又奉了茶来。红芯从袖子里掏出一小贯铜钱来放了赏。

  一折戏还没看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上前来放点心换茶。此时红芯内急走开了,这丫头放下点心,却迟迟不走,反而代红芯侍立在我身后。我不觉奇怪,便侧头看了她两眼。但见她身着牙白布衫,衣衫上一丝绣纹也无。一条长裙刚刚遮住脚面,露出半截绣花鞋面。她头扎双丫,束发银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除此以外不见一点珠翠。容貌清秀,气质沉静,低眉垂首,沉默不语。我笑道:“不必在这里站着,下去吧。”

  她恭敬道:“老师命奴婢好生服侍大人。”

  我一怔,随即问道:“姑娘也是梨园行的么?”

  小丫头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是新进梨园的学徒。”

  我又问:“怎么不见你唱?”

  她谦恭道:“奴婢新来,只能做些粗活杂事,还唱不得曲子登不了台。”

  我点点头:“初入行,一饮一啄,一担一抬,俱是修行。”

  她上前一步,在我身后chuī气如兰:“朱大人,奴婢是长公主送进宫的。长公主殿下已听闻宫中之事,有几句要紧话要嘱咐大人。”

  我心中一跳,右手于袖中捻着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眼睛却直勾勾看着戏台子,心中转过千般念头。我笑问:“你说你是长公主殿下送进宫的,是几时的事?”

  小丫头道:“回大人,奴婢是正月里进宫的。”

  我拿起一块桃花苏,不紧不慢道:“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长公主,请姑娘代为回禀。既然长公主殿下已听闻宫中之事,就当知道此刻实在不该来寻本官。这都是为了殿下的清誉着想。”说罢轻轻一挥右手,“这里不需你服侍了,下去吧。”

  那丫头无奈,只得转身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红芯回来了,我也无心看戏,便借口高曜快放学了,离了梨园回到永和宫。

  晚上该芳馨当值,她一面为我铺chuáng一面笑问:“姑娘今日在戏园子里看了出什么好戏?”

  我呆坐在妆台前,头痛yù裂,遂冷笑道:“当真是一出好戏。”

  芳馨在镜中回首,一脸错愕,虚了眼睛仔细辨别我镜中的神qíng:“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拈起一枚簪子随手拨动妆奁中的首饰,烛光下金红乱闪,叮叮有声:“皇后在正月里就放了梨园服侍的仆役丫头出宫了,如今在梨园中做杂役的,应当都是些初学的小徒。就像我今日刚进梨园碰到的两个守门的新徒一样,一面守门一面练着唱腔,这才对。”

  芳馨放下手中的锦被:“的确如此。”

  我又道:“今日在梨园中,有个丫头上来服侍,十二三岁,自称梨园小徒,可是一开口却称奴婢,当真奇怪。”

  芳馨沉吟道:“想是梨园里瞒下了几个服侍的小丫头,自称学戏的,也未可知。”

  我点头道:“初时我也这样想。只是我看她的鞋子甚白,亦无一丝折纹,显然是新鞋。若已经在梨园服侍了好几个月,这布鞋总该洗过,洗过就会泛huáng。且已是午后,她的鞋子却纤尘不染。她退下时,我仔细看过她的鞋底,只是沾了少许浮灰,脚心还是白的呢。可见这绣花鞋子不但是崭新的,而且是她刚刚穿上的。她虽然极力装扮得朴素,但是她头上戴的,却是银针。”

  芳馨道:“宫人都用银针束发。姑娘怀疑她是宫人假扮的?”

  我冷笑道:“她自称熙平长公主府送进宫来的丫头,说是长公主听说了我在宫中的事qíng,有些话要传给我。可是长公主府中似她这样大的小丫头根本不会用银针束发,梨园中的新徒和杂使丫头想来更不会吧。”

  芳馨关切道:“那姑娘听她说了么?”

  我冷笑道:“我既然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和用意,怎么还会听她胡说?”

  芳馨道:“她来自宫中,难道是……”忽然又想起什么,“姑娘去梨园原本是临时起意,怎么会——”

  我叹道:“今日午后是谁让我去梨园的?”

  芳馨道:“是红芯。”

  第三十八章 挈瓶之智

  一夜不能安睡,连带芳馨也不能合眼,多次起身到我chuáng前查看。天刚亮,我便起身了。芳馨在外间和衣而卧,呼吸轻浅均匀。我不忍吵醒她,便独自披衣,开了寝室的门,直踱到院中的银杏树下。树下的樱桃木“事事如意”圆桌上躺着几片苍翠而小巧的银杏叶子,微风扫过,银杏叶落在椅子上,借着风势dàng开几许轻尘。我展袖拂去椅子上的银杏叶,坐了下来。

  虽已到暮chūn,晨风尤有凉意。想起了入宫前的那个冬天,冷风刺骨,激dàng入怀,连抱着烧热的手炉也不能温暖分毫。那时尚有一只坚定有力的手托住了我摇摇yù坠的身子,如今,却当真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我自己。

  前有皇后深不可测的心意,后有熙平长公主的弥山罘网,中间是我的“挈瓶之智”,只怕不能“守不假器”[100]。最令我害怕的是,红芯终于还是背叛了我。

  往常不论身边的人怎样,只要有一定之规,我都不怕。譬如,红芯本来就是长公主府出来的,因此我也不在意她私下在长公主进宫请安时透露我的日常举止;芳馨和绿萼是内阜院拨给我使唤的,我虽则信任,却也不能将我心底最深处的思虑告诉她们。昨天在梨园中那个试探我的小丫头,倘若真是从内宫出去的,必然早有筹谋。虽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红芯,但她已猜出我极想将宫中qíng势告诉长公主,方有此一出好戏!

  一声叹息,晨风又凉了几分。我想念父母姐弟,想念西庭梨花,想念那只温暖而坚定的右手。东方隐隐透出一抹红,长天如洗过的锦帛,渐渐被血色浸上。我的心,也被这血色侵浸,变得冰冷。

  瑶席一手抚着刚刚梳好的如意高髻,一手扣上翠色绒花,带领手下的六个小宫女急匆匆地从后院角门走了上来。行经我身边有片刻的迟疑,转头一瞧,顿时惊呼道:“大人怎么一个人当风坐着!”说着一挥手,身边的小丫头忙进悠然殿唤起芳馨和另一个当值的小宫女小莲儿。芳馨慌慌张张地出来,扶我进殿梳妆。

  正在寝室梳头,只听小莲儿在外笑道:“红芯姐姐今天倒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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