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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497)

  我笑道:“你去玩吧,我不用服侍。”小丫头兴高采烈地去了,不一时,听见楼下飘起一阵轻柔和软的笑声。书房一片空静,砚石与墨jiāo融无声。

  不多时,绿萼便回来了。她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走了进来,见我正在研墨,便笑道:“姑娘要写字还是要画画,怎么不叫丫头们来?”

  我头也不抬:“怎么这样快便回来了?没有送到长宁宫么?”

  绿萼笑道:“奴婢送到益园就回来了,小莲儿也算是咱们漱玉斋的人,不必如此客套。”说着挽起袖子,“让奴婢来吧。姑娘的病也才好,自己动手研墨,一会儿还有力气写字么?”

  书案上的纸在烛光下泛起浅金色的浮光,就像那一夜在含光殿时,矮几上那张漫无边际的稿纸。我缓缓坐下,恍然道:“我要静静地想一想。”

  绿萼笑嘻嘻道:“陛下命姑娘去如意馆作画,姑娘是在想要画什么么?”

  “画?”我茫然一望一旁空dàngdàng的火器架子,忽觉凄凉无限。曾几何时,我坐在这里向芳馨抱怨,“他既已收回火器,我便再也没有东西比着画“火器美人图”了。”

  心事与人,俱已渺茫。

  绿萼还沉浸在被宽恕的欣喜中,依旧笑道:“姑娘不作画,是要写诗么?”

  我提起笔,惘然道:“‘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130],我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绿萼若有所悟,笑意顿时沉寂:“姑娘当真想好了么?”

  我笑道:“宜修来的那日,我们不就商议好了么?”

  绿萼右手一滞:“可是如今qíng势变了,陛下已经知道姑娘的心意——”

  我提起笔,淡淡道:“他知道或是不知道,我不在乎。”

  绿萼忙道:“陛下知道了,定会好好待姑娘的。姑娘真的要辞官?”她一急,袖子滑了下来。我忙将她右手架起,衣袖才没有沾到墨汁。

  我取下她手中的墨条,轻轻搁在一边:“爱意恩qíng只能解一时之困,却不是天长日久的依靠。况且……”他真的相信玉枢了吗么?也许他只是愿意相信而已。

  绿萼道:“姑娘不尝试一下如何知道?”

  我哧的一笑:“慎妃、紫菡和皇后,当年哪一个不曾分得几分恩爱呢?”

  绿萼道:“可是昱贵妃、颖妃和婉妃几位娘娘,不是都很好么?”

  我叹道:“你还是不明白。来日我在他面前一开口,他便会怀疑我是不是与哪位亲王郡王勾结了,怀疑我bī死慎妃,气死皇后,想起我打伤妃嫔,想起我曾是弘阳郡王的侍读,想起我为昌平郡王抗旨,想起我的种种过失。”我也会想起我曾是杀害他四个儿女的帮凶,“他不信我,我也不会怨。留在宫中,至多也不过如此。”

  绿萼忙道:“可是日子久了——”

  我不容她说完,便挥手打断:“昱贵妃和玉枢与我不同,她们是gān净的。而颖妃因是皇后引荐,曾被冷落数年之久,难道你不记得了?况且去如意馆作画根本不是我所好,去了又有什么意思,难道要日日等着被——”说着讥讽一笑,“临幸么?”

  绿萼一怔,随即会意:“姑娘说得很是。可是姑娘若辞官,将来慧贵嫔欺侮婉妃娘娘可怎么好?”

  “上次那两颗弹子够她受的了。玉枢有皇子,她不敢胡作非为。”于是蘸饱了笔,一气写了半篇,直到墨汁用尽。我抬眼笑道,“你怎么呆住了?”

  绿萼似从梦中惊醒,连忙拿起砚滴,却攥在手中迟迟不放水:“恕奴婢大胆,奴婢还是以为,就像婉妃娘娘所说,既然彼此喜欢——”

  我神色一冷,啪的将笔丢在笔山上。绿萼肩头一耸,连忙跪了下来。我淡淡道:“这所谓的心意,都是玉枢说的,我从未承认过。何况若是真的,就更得辞官。”

  绿萼缓缓抬眸,大着胆子问道:“为什么?”

  我望着窗纸被橘色的灯光染红,心头一片荒芜:“要我明刀明枪地戳玉枢的心,我不愿意。何况我辞官一事,也早已在玉枢的谋算之中。”

  绿萼诧异道:“婉妃娘娘的谋算?”

  “确切地说,是颖妃的谋算。”说着将她扶起,又将砚滴塞在她的手中,“颖妃在给玉枢出主意的时候,就应当算到我会辞官的。”

  绿萼愈加不解:“颖妃这是为了她自己么?”

  “为了救我,为了助玉枢除掉心头之患,为了她自己。一箭三雕,有何不可?颖妃如此聪慧,来日我出宫了,有她护着玉枢,我也能安心——”话音未落,却见绿萼扁一扁嘴,忽而清泪盈睫。我笑道:“你哭什么?”

  绿萼叹道:“姑娘为保昌平郡王抗旨,又为弘阳郡王开脱,还要回避这个回避那个,姑娘这样又是何苦。人生苦短,便任xing一回又如何?”

  我微笑道:“我答应过若兰,就不能食言。对弘阳郡王,就更不能推卸。只是我所能做的也实在有限,今后他们是生是死是囚是放,我再也无能为力了。”

  绿萼忙道:“无能为力也好。省得这个也来求,那个也来求。”

  我又将墨条塞在她手中,笑道:“‘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131]”

  绿萼低头研墨半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辞官后想去哪儿?会嫁人么?”

  我笑道:“我会远远地离开京城,母亲一直想让我回青州老家,那我便回去。即便在京城附近住着,姐姐依旧不能安心。”

  绿萼道:“那么小钱怎么办?姑娘会带他一起出宫么?”

  我叹道:“他是内监,出宫服侍我有什么前途?我会给他一笔钱,让他去服侍玉枢或是颖妃。是了,明天把咱们这些年攒下的钱点算一下,拿出一半给小钱,另一半赏给漱玉斋的丫头小子。”

  绿萼道:“是……”不待我落笔写一字,她又问道,“其实姑娘把小钱留在宫里,又给他那么多钱,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我不禁诧异,放下笔笑道:“你怎么知道?”

  绿萼又惊又喜,忽然伏在书案上握住我的手:“奴婢是猜对了么?”

  我淡然一笑:“不错。我还曾jiāo代过他一件事,他还没有办好。我虽然出宫,这件事却不能荒废。”

  绿萼愈加兴奋:“奴婢就知道姑娘不是一味地退下,什么都不理会。姑娘虽然下定决心出宫,可宫里的事qíng依旧要安排好。姑娘是觉得以后还会回来么?”

  我微笑道:“升官、贬官、免官、辞官,都是做官的必经之路。‘知止可以不殆’[132],审时度势,适时而止,也是做官为人必须要懂得的。”

  绿萼笑道:“这么说,姑娘果然是打算再回宫的了?”

  我摇头道:“我并没有什么打算,不过即使身在山野,只要一日不死,便一日不能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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