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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521)

  门子躬身笑道:“原是杜先生出来了。先生这是要回府么?”

  那人道:“天晚了,回去用膳。”说罢跨出门来。绿萼咦了一声,惊喜道:“是杜主簿!”

  杜娇一怔,恍然道:“姑娘是……绿萼姑娘。这么说,朱大人已然回京了?”

  绿萼屈膝行了一礼,笑道:“我们姑娘就在车上呢。”

  杜娇赶忙迎了上来,抱拳一揖:“在下杜娇,拜见朱大人。”

  我下车还礼,笑道:“杜主簿,许久不见了。”杜娇似乎比旧年更圆胖了些,双目如星,愈加深陷。一身青衣素雅简便,熏熏然微有酒气。

  杜娇笑道:“在下还未恭贺大人官复原职。”

  我笑道:“杜主簿消息很灵通。”

  杜娇慨然道:“大人乘西风远游江湖,借东风复回庙堂。京中谁不关心?谁不打听?殿下若知道大人一回京便来看望,定然欣喜。”小简的感慨是三分qiáng作十分,杜娇却是十分只透出五分。

  乍见故人,我亦十分欢喜:“听说杜主簿深得王爷倚重。”

  杜娇道:“‘顺而成者,道之所大。’[182]当年若无大人点拨,在下恐怕一事无成。”

  “顺而成者,道之所大,逆而功者,权之所贵”,下半句他偏偏不说。其实他不说出来的,才是真正想说给我听的。我笑道:“‘雷风相与’,大人是‘君子以立不易方’[183]。玉机不敢居功。”

  杜娇忙道:“不敢。‘虽挈瓶之小善,实君子之所识’[184],承蒙王爷不弃,留在下在府中薄效微劳。真正的君子乃是弘阳郡王殿下。”说着身子一侧,“大人远道而来,在下不敢多耽搁。殿下就在王府中,大人请。”说罢命门子去通报,亲自送我入了内院,直到一个管家娘子带了十来个丫头来接,这才退了出去。

  穿过几进昏暗冷清的后院,来到正堂前。高曜已亲自候在堂前,远远迎了上来。想是随军的缘故,他比旧年高大qiáng壮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军人的风霜与坚毅,透着少年将军特有的飞扬勇武。恍惚想起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只是一个路都走不稳的五岁孩童。唯有目光沉稳如旧。

  高曜身着簇新的乌金暗夔纹家常袍子,紧绷的丝线在灯光下隐有华光,暗藏奢华之意。他欣喜道:“不知姐姐这会儿就来了,那可恶的门子竟然敢瞒报!”

  我行了一礼,笑道:“殿下闭门谢客,不受私谒。府上的人也忠心履职,不谀权贵,殿下怎么还责怪他呢?”

  高曜大笑道:“姐姐如何知道孤不受私谒?”

  我与高曜在正堂中分主宾坐定,不一时丫头奉上茶来,是上好的碧螺chūn。幽香细细,若沉若浮。片刻间,我将所有不快置之度外:“府上人说,有事明天请早去吏部说。殿下分明有汉相申屠嘉‘不受私语’[185]之风。”

  高曜道:“孤也不过是为了谨慎些,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到父皇那里奏一本。”

  我笑道:“先前玉机还担心殿下这里门庭若市,今日不得相见。想不到竟如此冷清。”

  高曜道:“七年前皇太子哥哥刚刚被立为太子时,孤曾请教姐姐,兄长为太子,孤为藩王,各自当如何自处。姐姐用汉惠帝刘盈做太子时的事qíng教导孤,‘太子将兵,有功即位不益,无功则从此受祸’。如今孤虽不是太子,但托姐姐的福,也算薄有勋劳,自当清净自处,不宜多事。”

  我赞赏道:“不错。‘时平先嫡,时乱先功’[186]。殿下有功,清净无为是最好的,只需坐待太子之位降临便可。”

  高曜目中隐有忧色:“姐姐说得有理,怕只怕……父皇于军中之事心存芥蒂——”

  我明白,皇帝病重之时,曾疑心高曜有意拖延,以图阵前即位。我晃一晃浮雕梅枝的白瓷杯,微微一笑道:“圣上是明君。有骁王的前车之鉴,必立殿下为太子。”

  高曜道:“只怕父皇是无奈之下——”

  我淡淡道:“越是无奈,越是稳固。形格势禁,‘随时之义大亦哉’‘君子以向晦入宴息’[187],这个道理殿下是知道的。殿下安心等待便是。”

  高曜一怔,沉吟道:“‘君子以向晦入宴息’……父皇cao劳了这么多年,又病得厉害,也该好生休养了。”说着抬眼一笑,凝视片刻,“姐姐风尘仆仆,面色不大好。姐姐的身子一向有些虚弱,何必这样着急过来。孤本想明日派人去府上请的。”

  我笑道:“出其不意更好,静悄悄地也就来了。玉机此来,一是急于知道西北亲征之事,二是想看望一下李佳人。”

  高曜黯然道:“西北军中之事,想必姐姐在寿光都听父皇说过了。”

  我忙道:“殿下真的挨了一顿军棍?”

  高曜低头思忖,下意识地挺起腰身:“当时父皇亲率左右军,孤随文将军直捣银川。孤率将士攻堞先登,拿下几个城池,立了些不大不小的战功。待打到银川城下,父皇已然病重。于是封孤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立大元帅幕府,总统九州军事。本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官军筑好堰坝,只待唐渠的chūn汛。

  谁知,父皇突然下令班师,几个主将力谏不可,父皇下令敢谏者死,即使是皇子也不能例外。幸好,几位将军都有陈平保下樊哙的担当[188],孤这才捡回一条xing命。”

  我叹道:“圣上病中难免颓丧——”

  高曜道:“后来官军围了银川,直到国主投降,父皇依旧不能起身。西夏国主已经在中军辕门道旁跪等,军中却无主将受降。当时父皇昏睡未醒,有人便请孤去受降。孤不敢妄为,一直守候在病榻前。直到父皇醒来,方才跪请父皇卧舆受降。想不到父皇竟命孤前去受降,孤三辞不脱,这才去的。”

  我低头听罢,不觉冷笑道:“众将之中,是谁请殿下受降的?”

  高曜道:“以陆将军为首的几位将军,劝孤早些受降,言辞也颇恳切,说是怕迟则生变,国主退回城中,闭门坚守。当时杜主簿没有随军,一时之间,孤也颇犹疑。”

  我隐约明白过来:“竟是陆将军?倒也有趣。”

  高曜笑道:“不过文将军私下对孤说,为臣子当忠孝,受降这样的大事,怎能不待君父圣裁?”

  我笑道:“陆将军也有了心思。”

  高曜道:“姐姐也以为陆将军有心思?”

  我笑叹:“君父在上,为臣为子怎能不先奏请?擅自受降,之前的军功就统统白废了。分明是欺侮殿下年少,从未上过战场。究竟还是文将军有理有节,又是真心为殿下着想的。”

  高曜道:“姐姐所言甚是。事后孤也有些后怕。”哧的一笑,又道,“有时想想,只因皇祖母于先帝有宠,父皇十二岁就被立为皇太子,皇太子哥哥因为周贵妃有宠,不到十岁就被立为太子。为什么偏偏孤这样难?可见只要母亲有宠,立功是大可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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