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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523)

  那女人道:“便是左将军文泰来的夫人苏氏。”

  绿萼笑道:“原来是苏女巡。”

  我笑道:“苏夫人早便是朝廷命妇了,不可再唤苏女巡。”

  晨光照在苏燕燕的粉紫色的裙角上,银灰色的丝线绣成的花糙纹笼着一层浮光。淡紫色的珍珠穿着银丝做成花钿,左右各点缀一颗黑珍珠,似沉铁一般死死压住yù待飞去的轻盈珠光。她抱着一只青瓷手炉端坐在下首,口角含笑。

  我忙上前行礼,欢喜道:“夫人安好。”

  苏燕燕丰腴了些,倒比往年温润可爱。“两年未见,姐姐与我倒生分了。还是如昔日般姐妹相称的好。”她上下打量两眼,“姐姐这是要出门么?”

  我笑道:“正要回宫去。”

  苏燕燕笑道:“幸而我来得早,不然就错过了。”

  我命人多搬了一盆炭火进来,和苏燕燕围着火盆坐定。我怕冷,伸出双手烤着。苏燕燕忽然握住我的指尖,洁白的拇指压在我的四指上,我的指节泛出黑huáng之色,肌肤毫无光泽。苏燕燕怜惜道:“姐姐这一趟去了青州,定是cao劳甚多。”

  我笑道:“不过是和她们一道种梨子、摘梨子。再者,在族中住着,难免琐事多,哪里能像在宫里一般每日悉心保养。”

  苏燕燕放脱了我的手,依旧端坐:“姐姐还是回宫的好,于姐姐身子有益。当初流言突起,纷纷扰扰,莫知真伪,姐姐回青州避一避也好,过了仍当回京来。老实说,流言所说我一个字也不信。我不信姐姐会是那等不谙时势、痴心妄想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姐姐因何拼死维护昌平郡王,以致触怒龙颜,但姐姐的勇气令人钦佩。时至今日,流言平息,姐姐为昌平郡王死谏的清正之名,却盛行京中。如今闻得姐姐即将回宫,都说好呢。”

  她平平淡淡地道来,我恍恍惚惚地听着:“拼死?”

  苏燕燕笑道:“那样的流言传出来,姐姐又辞了官。略略想一想,便知道姐姐是在君前为昌平郡王说qíng获罪的。后来太后无意中说起,若无姐姐秉正直言,单单凭借太后自己,也无法救下昌平郡王的xing命。”

  当年太后为了救昌平郡王,故意散布谣言,令我无颜在京城生活下去。她的“无意中说起”,她为我正名,想是出于对我的一点愧疚之qíng吧,“过去的事,多说无谓。得妹妹如此看待,不枉你我姐妹数年共事之qíng。妹妹今日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苏燕燕道:“得知姐姐回京,自然要来拜访。前年还想着新年姐姐出宫时,姐妹们还能聚宴呢,谁知启姐姐去了西南,姐姐又回了青州,只剩了我和采薇妹妹,好不冷清。”

  我笑道:“京中那么多贵妇小姐,想聚宴热闹些,又有何难?”

  苏燕燕叹道:“若只是饮宴歌舞,哪一日不行?为的是自小在一起的qíng义。自我初识姐姐,到如今,也有九年了。倏忽之间,像还没长大似的,谁知竟老了。”

  我笑问:“妹妹有几个孩子?”

  苏燕燕一怔,道:“两个。”

  原来在这两年间,她又生了一个孩子:“妹妹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还能不认老么?是了,还未恭贺文将军加官进爵。改日补一份礼去妹妹府上。”

  苏燕燕忙道:“姐姐好意,妹妹心领。咱们自幼相识,这礼就罢了,再说姐姐在宫里,也不方便。”

  我笑道:“只是些青州的特产,一些枣、梨、桃子罢了。”

  苏燕燕道:“那便却之不恭了。妹妹原本以为,姐姐去了青州,定会带一位如意郎君回来。谁知,当出宫的年份,姐姐倒回宫了。这份恩宠,谁及得上?”

  我和苏燕燕的私jiāo并不深,她一大清早特地来侯府看我,绝不会是为了谈说家常。然而这样闲闲道来,却也令人沉浸。终于要说到正题了。我蜷起十指,端坐微笑:“机缘巧合罢了。”

  屋子里渐渐明亮起来,苏燕燕的头上华丽而朦胧的珠光像是被谁一把扯开去,青丝素颜,界限分明。明晰得让人忘记了她究竟是妍是媸。她温然一笑:“谁说不是好时机呢,朝中就要立太子了。”

  我转头向绿萼道:“去看一看送给武安伯府的礼备好了没有?备好了就派人直接送去。”

  苏燕燕对她的丫头道:“你们出去候着,我和姐姐说说话。”

  门外一箭之地无限地拓延,万丈阳光,万里河山。我和苏燕燕坐在不为人知的昏暗一隅,各自体味着早chūn的冷和暖,chūn光的明和暗。我淡淡一笑道:“我在青州的这两年除了圣旨,当真什么也听不到。眼见就要回宫,倒有些不安起来。还望妹妹指教一二。”

  日光慢慢爬上苏燕燕的眉眼,细致温柔之外,亦添了含蓄深邃之意:“姐姐说笑了。姐姐人在青州,京中时势却也瞒不过姐姐。不然弘阳郡王去了广陵盐场处置了一桩旧案,怎地回来便执意随君父出征?姐姐敢说,从无对王爷有一二谏言么?”

  苏燕燕当年在宫中,曾暗中指点我侦破徐嘉秬的命案,我也疑心她在慎妃临死前与之有所jiāo谈,甚至直接促成了她的自尽。我扶助弘阳郡王的意图,须瞒不过她,也无须隐瞒。遂淡淡道:“做臣子的,‘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几也’[190],我的谏言,亦不过循常理罢了。”

  苏燕燕笑道:“既如此,监国待君父凯旋,也是大功一件。现摆在面前的坦途,为何要舍近求远?”

  我笑道:“‘易必在前,难必在后’[191],做皇子的怎能贪图监国的安逸,却让君父独赴疆场?自当不避艰险,自请副贰,为君分忧了。”

  苏燕燕笑道:“然也。究竟是姐姐想得长远。”说着从小荷包里掏出一枚长长的铜镊子,又拈出两枚素香银炭轻轻放在炭盆的边沿,“这一两年间,朝中无非两件事。一是御驾亲征,二是立太子。姐姐走后,圣上入秋忽然病重。亲征之前,朝臣们便请立太子。只是圣上决意要等班师再说,因此所有请立太子的奏疏一律留中。”

  我笑道:“咸平年间一共三次亲征,每一次朝中宫中都请立太子,这也是惯例了。”

  苏燕燕轻轻拨弄着银炭,淡然道:“咸平十年亲征,那时弘阳郡王殿下还是嫡子呢,可惜了。十三年,总算立了悫惠皇太子,又薨了。”

  我低低道:“这一次,不知朝中都看好谁呢?”

  苏燕燕垂眸道:“亲征之前,有说弘阳郡王的,也有说三皇子的。听我爹爹说,因为奏疏递上去都没了音信,就有人上书试探,请弘阳郡王监国。圣上虽无回复,但年前宫中便chuī出这样的风声,人心这才稍稍安定。”

  我微笑道:“皇子监国,多少有传位之意吧。”

  苏燕燕笑道:“正是。太子监国嘛,多少有这样的意思,众人也都是这样想的。谁知王爷倒自请随军出征,这监国重任便落在李司政和两位副相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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