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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康中兴_雨落小泽【完结+番外】(131)

  我有一瞬的失神。姒少康把自己关在重夏殿,与我一道不眠不休了三日么?心房好似一口陈旧的钟,发出闷闷的响,但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姒少康的寒毒能解,我的悲、我的痛,自然及不上姚松染。

  水泽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她仿若未察觉般,一手扶着墙,一手抵在心口,喃喃道:“他是我的夫主啊,是我姚松染的,怎么可以让你给毁了呢……”

  我忽然就觉得,她脸上理所应当的关怀与难过是如此刺眼,一股郁火憋在胸口,让我一下子脱口而出:“他以前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染夫人,你难道忘了那个死在你自己手上的亲姐姐了么?”

  一句话,如天降霹雳,让姚松染猛地顿住,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阿姊不是我杀得,不是我!”她连连摆手,向来沉静的眼里竟有了惧意。

  多jīng彩呀。

  换作以前,我定会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再戏谑地讽刺两句。但今日,我没这个闲工夫。

  所以我直截了当道:“这几天我找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岚夫人故去前留下的,或者说,被她藏起来的一些东西。”看着姚松染煞白的脸,我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不过我对这些也没兴趣,染夫人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直接和夏后说。”

  她终于扶墙站稳,空dòng的眼像是在看我,又像是什么都看不到,她低低重复着我的话:“没兴趣,是啊,你对什么都没兴趣,却偏偏夺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

  念到此处,她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一样,双眼有了焦距,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嘴角也挂起了冰凉的笑:“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让你拥有你最想要的?你不就是想知道,寒诺在哪儿吗?我告诉你,他在刑堂后的抛尸地。”

  脑后轰地一声,我坐在chuáng沿上,好似无依无靠的浮萍,陷入了冰寒至极的漩涡。

  她得意道:“我知道你没去哪里找过,你不敢,你怕见到真相。”顿了顿,忽地肆意大笑起来,哪里还有半分贵妇人的仪态,“现在我告诉你了,感觉怎么样啊。哦,忘了说,他在最边上,有棵小歪脖子树旁边,那土还是簇新的,你过去一看就知道。”

  ☆、背叛

  姚松染说,我的诺儿已经死了,被埋了,再也见不到人世,再无欢歌笑语了。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我捧起灰huáng的土,双手颤抖,土又扑簌簌落下,就像一把浑浊的眼泪。

  她说得没错,我翻遍了夏宫也不敢去翻刑堂后的抛尸地,我不敢,真的不敢。

  没见到,总还有个念想。我那么胆小,为了一个念想,宁可放过一个真相。

  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我看着眼前被我亲手挖出的一切,触目惊心的一切,死咬着唇,一动也不能动。

  十三四岁的少年,静静地躺着。面孔被划得稀烂,只是那清瘦的身材,的确与诺儿一般无二。

  少年浑身上下都是伤,道道血痕,便是被丢进这坑里时,血亦未流尽,让他周身的尘土浸染了鲜血,而尘土与鲜血之间,夹杂了许多东西。

  衣物、杯盏、玉冠的碎片……很多很多,全都是诺儿的旧物。

  我将手伸进土中,取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圆圆的,灰不溜秋,雕着一只小老虎,朴素却用心的纹饰间,淌满了gān涸的血,所以它再也不威风、不可爱,躺在手上只会将心扎痛,痛得无法忍受。

  这是个陶响球,是诺儿两岁时我与寒浇一道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醒来时,是在素云院。

  chuáng榻边有个妇人正绞着罗帕,似是要来为我擦拭。

  我看了她一会儿,叹气道:“你自己的伤还没好透呢。”

  华儿转过身来,讶异一闪而过,欣慰又无奈地道:“无妨的,皮外伤。”

  我任她细细地替我擦拭,再借一借力,从榻上坐起来。问:“几日了。”

  华儿往我身后加了个软垫:“两日有余了。”

  看来我的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明明战场上没日没夜地杀敌毫不疲累,怎么回了纶城就接二连三地晕倒呢。

  华儿见我神色不佳,过来扶住我的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华儿的眼神闪亮,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兴奋?我略略一怔,立即反应过来:“难道是弋邑!”

  华儿大大地点了个头,欣喜道:“对!弋邑刚刚传回来的捷报,默禹大人亲自领兵,斩了寒戏首级,其余将领自知反抗无用,很快便降了。”

  “那也是季杼已经灭了弋邑大半寒军的功劳。”我第一时间阻止了华儿对默老头的盲目崇拜:“就默禹那脾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才不肯gān呢。”

  话虽埋汰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了上去。

  寒家最后的一座城终于破了,霸占华夏四十年之久的寒氏一族终于亡了。大夏的名字再次笼罩了这片浩浩疆土,姒家再次君临天下。

  这一年,姒少康四十岁。

  姒少康曾问过我,寒浞四十岁亡夏,你说,我四十岁,可否?

  可否报双亲之仇?可否灭寒复夏?可否君临天下?他问得,是哪一个呢,无所谓了,无论哪一个,他都做到了。

  那姒少康,为什么还不欣喜呢。

  我站在他两步开外,只见到了微蹙的眉,细碎的纹路,没见到一丝复国的欣喜。

  他是被我生生闯进得门。

  我这双耳朵,替我捡回了好几条命,回了这纶城后,虽偶尔失常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抵还是好用的。

  所以我晓得姚松染在给他送羹汤,还打算亲手服侍他喝下,然未成,被姒少康夺过碗来自力更生了。

  所以我还晓得姚松染收拾了碗碟出了门,吩咐婢女去洗了,自己领着华儿行远了。

  于是我轻轻巧巧从房梁上挂了下来,同时没忘记堵住守门的迪七那张咋咋呼呼的嘴。

  入得门内,发觉姒少康竟只穿了身素白里衣,清隽瘦削,微微透着光。不由得多瞅了两眼,然后耳根子一红,乖乖低了头。一时连要问什么都给忘了。

  姒少康的耳根子有没有红,我不知道,但他忽然加重的呼吸声,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耳根子更红。

  好在姒少康百炼成jīng,怔了片刻就恢复了一派淡然,无奈地笑了笑,道:“是来问弋邑的事?是真的,寒戏已经死了,默禹和池雾也都还好,没受什么重伤,不多日就能回到纶城了。”稍稍一顿,复道,“他们回来,你该是,很高兴的吧。”

  我被他话里的小心翼翼吓了跳,立即道:“当然了。”并略带忐忑地看了看他的面色。

  尚好,一如既往的平淡,就是一双眸子里的暗涌是不是翻腾得太激烈了点?

  他默了甚久,然后道:“那,你还会走么?”

  我感觉心一抽,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偏开了,眼风却还是扫到了他一下子黯淡下来的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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