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哀嚎着挣开,惊魂未定地望向我,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咒骂得极为难听。鬼哭狼嚎刺耳得紧,我厌烦地甩了甩头,清濯的目光平移向另外一位瞠目结舌的。
那人吞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大喊着挥刀上前,眼中是恐惧与畏惧,却畏惧压过了惊恐。
我了然地颔首,刀刃舞动,银辉耀目,横拍向那面部扭曲者,弹跳起来,一记横脚,稳稳正中刀的重心。乘势本就杀气腾腾的刀借了脚力,更是猛冲而起,挥洒出满室的光幕,让所有人为之胆寒,亦为那可怜虫捏了把汗。
那人惶急之下,横刀来挡,笨拙而敦厚,劈落而下的刀口准准击打在那笨重的大刀上,玉振金石,让人眩晕。那人也是止不住地一顿,继而后怕地望向就离自己血管三指的震荡,余震心房,此去寒凉。
我笑得不解意,挽起刀花,扬起双手,手心朝下,双臂翻转,以纵跃之势,再度出击。
身后长刀拖曳,随即挥开,萦绕一周,如若活物灵动,游走间,温温柔柔地锁住了那人堪堪刺来的刀尖。那人惊悸,收束不住,交缠之下,好不容易才收刀,禁不住后退一大步,几乎摔倒。
我双眼一眯,危险的眼色越过悚然的那人,腾跃而起,飞身踩在乱作一团的人肩头,向着屋外疾走。
陈拙骇色大显,失声制止。
“不好,传话下去,封锁各个宫门,莫要放虎归山!怪罪下来,提头来见!”
众人这才反应过了局势的陡转,纷纷追赶持刀飞檐走壁的我,脸色焦急。我微微偏头,向着阴晴不定的陈拙一歪头,爽利地笑了。
踩过的屋檐安然如故,年久失修的屋檐还在漏雨,却纹丝不动。多亏圣上的厚爱,使我练就了这一身轻如鸿毛般的本领。既然这黑白颠倒,朝堂不容,我,便要只身去寻张怀民了。
疯狂的想法滋长如藤曼,不时有身手好的飞跃上宫墙包抄过来,企图围困我。我却不予理会,只是狂奔,若是离得近了,便刀光淬炼,绚烂地仗刀劈去,斩灭那些个拦路之人,再无怜惜。
虹芒起起落落,明明灭灭,天色渐晚,我瞅见了缓缓关上的宫门,心思急转,干脆放弃了奔走,一咬牙忍着剧痛顺着屋檐滑下。
泥沙俱下,彩霞与我俱走,我拼尽全力,顶着蓄势待发,即将万箭齐发的一众守军,目色深凛。
我赌他们无圣上的命令,不敢放箭!
果然,我越靠越近,他们却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只是戒严地深深盯紧我,搭弓不射。我勾起嘴角,扬起一道弧度,血色低落的刀悬在身侧,是孤注一掷的意气。
我眼看着路行至尽头,只待一跃而下,钻入那关了一半的门。
欣喜若狂间,我深深松了口气,眼中是决绝。我觉南风过境,温和而低缓地扶起我筋疲力尽的身体,我轻盈地跃起,天色黑白交汇,太极般风起云涌不息。
我已飞出宫门,足尖方才点地,却听得身后传来李公公嘹亮而尾音延长的一声。
“皇上驾到,有令在先,擅出宫门者,格杀勿论。”
我若软的身形一凝,韧劲的长刀半是坠落般垂下,目色凄凉,难以置信地回身看去。
是圣上面沉似水的表情,以及宫墙之上,一齐拉到极致的弓弦之音,只是这一次,我深知,是箭无虚发的姿态。
第八十九章 杯酒释兵权
我如释重负般轻笑一声, 微微垂眸,继而轻掀眼皮,眸色晦暗, 空洞无所依。
“陛下,为何拦我?您明白的, 张怀民不可能反。”
我噙着一抹愁云惨淡, 寒染地敛住了眸子, 随即言欢。圣上冷笑, 面容冷肃不似平夜亲和, 而是横眉立目,含怒道。
“事已至此, 苏钟离, 你要审时度势。是我给了你如今的高位重权,而不是我那竖子。我看在往日情分上, 允诺你,若是放下刀枪,我们可重归于好, 不作嫌隙,你另择明主,还是食邑千户的苏武侯。”
他话止于半途,眸色冷峭,是隐隐的威胁。
“但若是你一意孤行, 与这大势所趋背向,休怪我万箭齐发, 使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放声大笑, 却不是痛快,而是悲凉。我语意干涩, 眼眶发红,哽咽出声,低婉而幽然。
“陛下,他是你的嫡子,如今不过是一面之词,你怎么可以,就轻信一国之厚望坐地而反。”
我微微怔愣,继而泪落,散落在风里。
“何况,虎视眈眈者,嫌疑更甚?”
陛下身旁的李公公怫然作色,破口大骂道,眼底是汹涌的不平。
“住口!苏将军,你此话可是大不敬的罪过!陛下开恩,你竟然视作儿戏,冥顽不灵,放肆!皇家之事,岂是你可妄加揣测的?如今眼瞅着大军压境,生灵涂炭,难不成要等到他率军攻至皇城下,当面对峙,再翻脸吗?”
他阴沉的面色牵动起一丝不屑,阴阳怪气道。
“莫非,苏将军就是在为主子打掩护,拖延时间,好使之入京夺权?”
我笑得悲哀,却叹笑如长风,簌簌吹动掉落在肩上的发尾,周身冷透。
“李公公,臣苏钟离,向来是肝胆直言,嫉恶如仇之辈。臣知陛下之愤懑,但此为生死存亡之秋也,系一国兴衰。还未与殿下取得联系,偏听偏信,难免失了公允,怕是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