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执登时立正,面容肃穆,严正道。
“是!”
我啼笑皆非地望了一眼同样但笑不语的张怀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下巴。霍执得令后风风火火地走了,我转向始终未曾发话的裴林,波澜不兴道。
“裴统领,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先发制人呢?”
裴林稍加思索,平和出语。
“在下以为,即便苏将军不率先发难,苏长青那边也不会沉寂太久的。”
我微微抬眉,兴致盎然道。
“是吗?裴统领,说来听听。”
裴林下定决心,徐徐道来。
“在下以为,圣上也是希望苏将军徐徐图之,谋求最佳时机,将苏家一举端掉的。”
我饶有兴味地眯眼发笑,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裴统领以为,为什么掀翻苏家,未必需要我们动作?”
裴林不由低下头,抽搐一刻,复又昂首,定定道。
“因为圣上授予了苏将军您虎符,苏长青不会坐以待毙,因为他的兵权稀薄,如若使你肆意长成,那圣上必然默认你为他的继承人。可讽刺的是,您偏偏是苏长青最大的敌人。子承父业,外人无从指摘,他亦无托词,其中诡谲,唯有各位大人冷暖自酌。”
我深以为然地轻叹一声,赞许之色难掩,深沉地目视张怀民。
“怀民你培养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左膀啊。”
张怀民笑得明朗,眸色温柔。
“哈,得到卿这般高的评价,真是荣幸至极。”
他微微吸气,笑问道。
“那么我的右臂是不是卿呢?”
我瞋目望他,拧眉道。
“不,你的右臂是霍执。”
张怀民笑得扭曲,不敢置信道。
“霍执?卿在顽笑吗?若不是他一腔为我,我可真要好好教训一下他这个轻信且冲动的毛病,一定是他传令的过程中泄露了,教那心机者听去了墙角。”
我洞察透彻的目光打在张怀民身上,暗含欣许。
“殿下,不要一叶障目。你要是想要坐上那位子,不仅需要内敛持重的裴统领,还需要理想主义的霍执。天下没有庸才,只有不会用将之主。”
张怀民愣了愣,顺着我的话头猜想就送了出去。
“卿是说,方才你说要主动出击,是有意说与霍执听的?”
我完满地点了点头,笑容和缓。
“没错,霍执其人不会藏心思,我就要利用他这个缺陷去放出错误的信号,让无生有,让苏长青误以为我们即将出手。”
张怀民抽了一口冷气,心生寒意,饱含深意道。
“不承想,卿如此善于借刀杀人。”
我谦让地伪善一笑,和他一来一往,寒暄似的。
“谬赞,不至于此,不过是借力而为。”
裴林忽然有了反应,疑虑道。
“如果是这样,我们要什么时候反击呢?毕竟苏长青那边只知道三个,我们这边可是明晃晃的靶子,干等着未免疲乏。”
我眨了眨眼睛,机敏地咧嘴。
“裴统领问得好。”
我稍稍顿句,嫣然一笑。
“这就要看,东家给我们送什么柴火来了。”
话音刚落,大内已经派了人来,说是圣上送了美玉来。我挑眉,舔了舔嘴角,悠哉游哉。
“巧,说到就到。”
顺着视线望去,呈上前来的木托盘上铺着细软的鹅毛绸缎,置于其上乃是浑圆剔透的美玉一枚,不过各位引人注目的是,那上面工工整整地刻写了一行小字。饶是稳健如裴林,见多识广如怀民,都一齐惊呼。
“这是……”
我随意地扫了一眼,来了精神,意气风发道。
“好啊,这把柴,会让这火,烧的旺极了。”
我捻起美玉,细细摩挲,安心的气息围绕周身。
“就等苏长青,提笔做文章了。”
张怀民眉眼怔忪,话到嘴边,嗡声道。
“卿是说,这是父皇的指示。”
我毫不迟疑地点头,厚厚的睫毛盖住了所有的不安与感伤,我指尖触碰到坚硬的虎符,风云激荡在心口,放眼江海,皆是出路。
张怀民唐突地打断默契而美好的静默空白,轻轻问话。
“所以左膀是裴林,右膀是霍执,那么你呢,我的卿,你是我的什么人?”
我不解风情地回避他炙热到一塌糊涂的眼神,兀自清明。
“我?我是君的臣,置身事外的棋子,东宫的一位统领,和裴林平分羽林卫兵力。”
在张怀民失望愈发放大的眼眸笼罩里,我故意放慢了语速,淅淅沥沥似乎小雨。
“还有一个附加的念想,那就是你的妻。”
垂眸的张怀民一个激灵振奋起来,抓住我的手急切道。
“卿是说,父皇下了决断了?我一直难以启齿,皇家父子的戒备与距离,是厚厚的障壁,何况你是当今第一名臣,直属父皇调配。甚至……父皇的心思未到,你便能猜透。手握重权,名满天下,这样的臣子,怕是本应为君王所忌讳。可是你曾孤立无援的身份,与西戎决裂,与苏长青对立的特殊立场,使你成了父皇最为得心应手的刀器,斩尽山川,踏破敌国。我若是讨要你,必为他所警觉忌惮,可是我若是不讨要你,难不成要你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