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痛,却自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吃瘪。
“因为在中原,有诗文批评凌霄逐利的姿态,攀附权贵,所以凌霄在中原风评自然不好。”
洛桑了然,笑眯眯凑近我,卷翘的浓密睫毛勾动日光几缕,声线温厚。
“阿依慕,洛桑觉得,不是凌霄。”
我讶异,抬眼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笑眼,疑问道。
“什么?”
洛桑笑意微重,缓缓贴近我,轻轻道。
“我的意思是,追名逐利的,攀权富贵的从来不是凌霄,而是心底肮脏的迂腐文人。”
我心沉潭,眸光闪动,愣神间,我抬眸,不知不觉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的长睫扫过我高挺的鼻梁,宛若蝴蝶的翅膀吻过施施然醒来的花蕊。
“洛桑。”
我唤他。
“我在。”
他微笑。
“你说得对,看什么都肮脏的人,看花草也带上人的色彩的,才是真正不择手段于名利的那一个。明明是他自己渴求跃升,却将此加诸于无辜的凌霄。万物向阳生长,乃是万物之本性。而人向往名利,不谋害身边人,亦无罪责,无能的他在用迂腐的偏见,压死纯净而出众的凌霄。”
我眼眸明暗交替,口中漠然。
“就像竭力正当追求实权的我,被一夜人为的霜雪,无情折断在枝头。”
洛桑凝注我的目光柔缓如河,却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平淡的治愈。
我释然一笑,凝望向洛桑的眼底完全雨过天晴,声线清越。
“都过去了。”
洛桑的眼眸琥珀沉淀,辨不清真实情绪。
青鸟横渡蓝天,宛若白鱼游过沧海,天也是海,凌霄不再是我。
“凌霄药用价值极大,浑身是宝,花,根,枝叶均可为药材,分别治愈不同疾病,是中医们的心头好。”
我倦怠地揉了揉眉头,正当我愁思无端生出之时,洛桑低语冲破我的困倦,使我汪洋心海,掀起巨浪惊涛。
“可是,与其让凌霄作药惠泽他人,我更愿意见到,她永远高不可攀,骄傲地凌越在枝头,恣肆而宣告天下她不死的生命力。”
我只觉得温热拍打在眼底的晦暗深海,是接连翻卷而来心酸的浪潮。
是啊,我为他人付出了我的全部,从不索取私欲,我将自己的药效,播撒给了世人,我对得起所有人,除却自己。
潜伏在海水之下的礁石在这一刹那碎掉,露出本来面貌,我目色破碎地掩下眸子,轻声对他。
“谢谢你,洛桑,我明白你的意思。”
洛桑云淡风轻地笑起,俊逸的面庞线条柔和,万千温柔,倾覆于我。
“阿依慕,去做自己,舆论还是逆风,我洛桑不才,至少可以为你顶上西戎,拿回你被迫离手的野心。”
我明媚的笑,发自内心地感激,无声无息,开始升温成爱意。
我最后回眸望了望荭草,以极尽温柔的口吻复述出荭花的另一个名字。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我笑意盈盈,无悲无欢,平静终是占了上风。
风声加疾,爱意乘风起,不问归期。
却道归期遥遥,我欲昭昭。
“低微如荭草,低垂方见,可当入木三分,才见其功力。蕴于拙,亦名游龙。”
第一百六十章 杀死不周山
青墨色的山峦顷刻失语, 隐入灰蓝色的云漂泊扩散,四面八方的温煦的气氛升高至顶点,我独独望向洛桑的眼神刹那发酵成鲜艳欲滴的野心, 先前褪色彻底的景物开始潮汐来回般反复着色。
我轻抿薄唇,眉目含清辉, 冷暖交替。
“洛桑, 如果你乃心甘化态山之挺拔乔松, 那我就不辞塑做那原之狂野游龙。”
洛桑失笑, 桃花眸轻扫过我桀骜的目色, 却无法抗拒我脸上妖冶而危险的张扬,甘拜下风。
他温润而暧昧地轻笑后, 自发向我垂头, 笑意吟吟。
“阿依慕,臣在, 臣过去在,现在在,未来也会在。”
我呼吸短暂地紊乱, 继而面色平坦,颔首微笑。
“洛桑,攘外必先安内,除贼必先铲家贼。”
我凛然的眉目微挑,迎上他会意的打量, 安逸启唇。
“不守规矩的邻居,是心头大患, 更是定时的炸弹。”
洛桑了然, 玩味地弯了弯眉梢,唇畔的冷笑翻涌间, 利刃出鞘。
“择日不如撞日,他们这么喜欢打别人个措手不及的话,我们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赠一份大礼。”
我眼眸中云雨喧嚣,却面沉似海,良久指尖触上洛桑欲语还休的唇,温婉笑着嘘声道。
“不,洛桑,我有个更好玩的想法。”
洛桑兴趣浓厚,携着淡淡的草药香缓慢向我倾倒,华然的眸子中倒映着我笑而不答的面容。
“所以,是什么呢?阿依慕。”
我冁然而笑,反手捂住了他微张的唇,侵略性的眼色流动光彩,歪头侧耳于失神的他耳旁,余光戏谑地瞄向他错落有致的侧颜,那高山深泉般清寒自持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哗然。
洛桑沉吟,片刻后朗声笑,修长的指尖稍含节奏地敲了敲我还未撤走的鼻梁,餍足地温笑。
“你呀你,坏得很。”
我看似羞涩地不断谦让,眼底却是骄矜不让的得意,深知我秉性的洛桑也不拆穿我,宠溺地凝视我似笑非笑的狐狸面,是喜欢得不得了的珍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