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侯在龙华宫的官员排成长龙,皆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窃窃私语间却没人敢挪动半步向前。
照例立在殿前的小黄门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聚集扎堆的各色官员,撇了撇嘴,扯着尖利的嗓子冲下头喊道。
“可有人要通禀陛下啊?”
明明狭窄的过道都站不下脚跟了,却还是无人应答。
小黄门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依公事不耐地再次落话。
“可有人要请见陛下啊?”
鸦雀无声。
小黄门打了个哈欠,权当作下头的都是些傻的,自顾自和伙伴打起了哈哈。
与小黄门扯天扯地的那位探了头往下看了看,吓了一跳,忍不住好奇发问。
“嘿我说,这两日怎么这么多人在这吃干饭呢。”
那小黄门啧的一声,阴阳怪气道。
“谁知道他们呢,明明陛下不愿见,都还在这热脸贴着冷屁股,真是没点眼力见。”
对面的偏了偏头,奇怪道。
“陛下知道?”
小黄门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这帮官员蠢,你更蠢。你不废话么呢,在这宫中,陛下耳聪目明着呢。哪有什么不知,不想见罢了。”
那人嬉皮笑脸地贴了上来,八卦个没完。
“陛下为何不见他们啊?难道陛下讨厌这几个人?”
小黄门嫌弃不已地瞥了他一眼,四下张望,见除了自己人没闲杂人等,这才神神秘秘地凑近了道。
“才不是呢,这几个我可都眼熟着呢,都是陛下平日里最喜召见的那几位。”
“莫非是失宠了?”
“你个蠢货,你才是那个吃干饭的吧。你还不知吗,贺县那处鞭长莫及,人心涣散,陛下正为此忧愁不已呢!”
“啊,那不更应该召见群臣商议此事吗?”
“说你笨还真不是假的,我听说,陛下最近不顺得紧!”
小黄门神色肃然,一板一眼地说着,不由将对方悄悄拉近些,看似耳语道。
“有个在暗处的家伙把陛下折腾的够呛!现在陛下疑神疑鬼,深信不疑是出了内鬼,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任命赴任呢!”
小黄门滔滔不绝,挤眉弄眼地说着,对面的也听的津津有味,入了神。
“我看呐,现在哪个中立的谁向他投诚,必将被重用,从此青云直上!”
“欸,你怎么知道?”
“嘿,我可是这的土地公公,我跟你讲,你可别跟外人讲……这可是陛下最亲近的那个叫洛桑的说的!”
两人叽叽喳喳,热火朝天地聊着,全然不觉候着的奴才班子里有一人悄无声息地退进了黑暗里……
宫中灯火通明,却还是有宫灯难以长明的暗处,滋长着不可言说的密谋。
———————————————————龙华殿内,火盆跃动零星的火苗,轻微地发出炭火碎裂的响动。
一名其貌不扬的小宫女熟练轻柔地递上果盘,恍惚之间,目光游离着似乎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头也不抬地批阅公文,尽是些催我决断的文章,看得我困倦厌烦,不由怒骂出声。
“岂有此理,朕的心意,还要顺着你们的来不成!我看着,一个个莫不是都想反了天不成!”
明亮的烛光落在纹路繁美的羊毛毯与软垫上,那宫女磨蹭着还未离开。
洛桑见我动怒,好意劝慰道。
“钟离息怒,想是各位大人是替陛下着想却操之过急了,是出于好意。”
我气极反笑,一把将奏折甩到一边,愤愤道。
“好意?!一个个道貌岸然,尸位素餐,也不知干什么吃的!”
我咬牙,红血丝在眼瞳中若隐若现,怨声载道起来。
“若不是这些个中出了内鬼,怎么至于现在都抓不到罪魁祸首?!”
洛桑哑然失笑,只好略带安慰地轻抚我的后背。
“真是头疼,朝中无人可用,我还能信谁!”
“钟离,不过下下策,要不让我去吧。”
“洛桑你别添乱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让你去的。”
言尽于此,我扶额陷入一片低迷,苦大仇深。
似乎是注意到踌躇在原地的婢女,洛桑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继而皱眉道。
“你送完了吃食怎么还不走?是有什么事吗?”
那宫女连连摇头,只是嗫嚅着。
我揉着眉心挥了挥手。
“还不快滚,朕心烦着呢。”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恕罪,在我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慌不择路地跑了。
而待那身影消失不见许久,我与洛桑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宫女小跑着三弯两绕进了暗巷,与她会合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转角走过,在灯光熹弱处脸面半露,赫然是将才偷听墙根后跑路的奴才。
灯火通明被抛在身后,此处灯火阑珊,两人掩人耳目,疾走不见。
———————————————————切回今夜
晏云掩嘴,恍然大悟。
“所以,你与洛桑做了一场戏?”
我眉眼生动,全无失落之意。
“不假,把不存在的弱点暴露出来,才能钓出愿者。”
我双手交叠,置于下颌,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