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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春早_燕嘉【完结】(104)

  待我们安排了桌椅,枕壶便拎了嫩嫩上山了。嫩嫩扭到师姐怀里痛哭一场,枕壶被师兄耳提面命说了好久,如此都不提。便说入了夜,皓月皎洁,我为众人各自斟了一盏桂花酿,再倚了师姐坐下。师姐低头嗅了嗅,笑道:“八月,极北处只温泉边开桂花,兰图寻着香走了好远才找到那几株淡粉轻huáng的桂花树,还念叨你的酒呢。”师兄道:“胡说。”师姐指了他笑道:“你嘴上不念叨,心里可没忘。那些天你见了酒肆便张望,是不是?你这点心思别指望瞒过我。”

  师兄自饮了,不搭理她。我五人在月下闲话,枕壶说话最有条理,便将这些日子长安城种种都说了,当然着重提了祁拘幽闹婚礼那档子事。师姐冷笑道:“她还真是出息,当初我的婚礼不敢闹,如今千里迢迢赶过来欺负小辈。”师兄若有所思道:“怪道我觉出九转伏魔阵方位动了,却原来如此。”又向嫩嫩道:“你与她那十剑,耍给我瞧瞧。”

  嫩嫩小脸刷白,低声道:“不用了罢?”师姐笑道:“耍给阿娘舅舅看看呗?你如今打不过她,也不丢人。”嫩嫩求助般望我一眼,我心知他最怕的便是演示最后赌命的一剑,便打圆场道:“那祁拘幽刺来刺去,刷刷刷的,嫩嫩哪里还记得了?”师兄蹙眉道:“你记不得,是你本事差,剑术没浑融。”嫩嫩抢着道:“我本事也不好,没浑融,记不得了。”师兄罕见地被噎了噎,半晌没说出话来。师姐叹气道:“嫩嫩,你可做了什么对不住阿娘舅舅的事qíng?”嫩嫩梗着脖子道:“没有!”

  师兄转过脸向枕壶道:“怎么回事?”枕壶略一犹疑,进屋取了一柄剑,利落地抖开身子,在月下执剑而舞。他的动作正是嫩嫩当天的动作。师兄师姐捏了酒杯认真地看,中途师姐还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第九剑收完,枕壶将剑负在身后,向嫩嫩望一望,这时候小孩子已经滚到我怀里瑟瑟发起了抖。他叹了口气,那看似平淡的第十剑刺出,月光漾起水波。

  师兄神色顿住,师姐面色煞白。嫩嫩娇声道:“我也是没有法子了。”师姐竟哭了起来,道:“你没有法子了?你不想想你老娘的么?祁拘幽本来就怨我,她若一掌把你劈得脑袋开花,你打算让你老娘回来拜你的坟么?”嫩嫩扑进她怀里道:“阿娘……”师姐道:“你别叫我娘了,你一点都不晓得心疼我。”嫩嫩呜咽道:“阿娘……”

  师兄见他娘俩哭作了一团,竟也cha不上话,摇了摇头,向枕壶道:“你过来。”枕壶上前揖手,师兄沉吟道:“我们路过安国——”枕壶忙截断道:“回头再说罢。”我拉下脸道:“你们有什么瞒着我?”师兄淡淡瞥我一眼,我马上可怜兮兮道:“师兄,什么事你只能告诉枕壶,却不能告诉我呢?”师兄道:“太多事了。”

  我知师兄油盐不进,只长叹一声。师姐听到了,却说:“阿昙,来,他们欺负你,师姐告诉你。”我欢喜地抱了她的膝盖。师兄抱胸,微微带了点嘲讽的笑意看她道:“你打算告诉她什么?”师姐怔了怔,问我:“他们方才打算说什么?”我道:“师兄刚说到自己路过安国。”师姐得意洋洋道:“安国么?不止他路过了,我也路过了。”师兄不咸不淡道:“那便请说罢。”

  师姐喃喃道:“安国……安国……”咬了咬牙道:“安国的糖葫芦口味很好!”枕壶放声大笑,师兄喝了一口酒,淡道:“有道理。”师姐扭过脸不理他,执了我的手道:“安国府梁有座绣坊,名字取得很气派,叫做瑶华馆。我去瞧了瞧,他们绣莲花绣得别有一番风味,我取了模子回来,等会儿给你瞧。”嫩嫩讨好道:“我也要瞧。”师姐生气道:“你别瞧!横竖你不心疼你老娘,我也不疼你了。”嫩嫩见我一脸抱歉,便呜呜向枕壶扑过去了。

  枕壶揽了他,笑道:“师姐师兄这一去,我们日日夜夜都惦记着呢。不知你们有什么样的见识?”

  师姐向师兄望一望,师兄道:“你来说罢。”师姐便道:“好。”

  师姐说,他们最初是直奔祁山而去的。来迎接的是祁束素,一张俏脸仿佛罩了寒冰,道:“前些日子兰图先生还来过,怎么又来了?”师姐道:“还有我呢。”祁束素只作未闻,向师兄道:“兰图先生如今又有何见教?”师兄深深一揖道:“仍是邪魔之事。”祁束素柔粉色的唇抿作一条线,道:“先生上一回把祁山掀了个底朝天,不是一点儿邪魔气息也无吗?”师兄道:“深山的dòng府却未曾见教。”祁束素冷声道:“先生以为我们藏了邪魔?”

  师兄道:“不敢。却是怕有邪魔而不自知。”祁束素寒着脸道:“先生,我与阿姐修为自然不如你,然邪魔一物,人人得见而诛之,我们再不济,也不会在dòng府里养着它的。”师兄拱手道:“在下晓得,在下只是怕有而不自知。”祁束素拂袖道:“你——”

  祁山深处远远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道:“兰图先生既不信,便请入dòng府一探究竟。”师兄揖手道:“冒犯了。”祁束素便领了师姐、师兄入了祁山的狐狸dòng。

  dòng里别有一番天地,有清泉涌出,水晶耀目。祁拘幽露着嫩生生的小腿歪坐在椅子上,见了师姐、师兄,也不见礼,只媚声道:“请兰图先生坐。”又脆声向外道:“还不奉茶。”小丫鬟奉了一盏茶来,小心翼翼搁在师兄边上。师姐被无视到了现在,实耐不住,便拍桌道:“喂,祁拘幽,我也在这里呢!”

  祁拘幽掏了掏耳朵,笑道:“方才是有什么声?”媚声向师兄道:“兰图先生可听到了?”师兄低头,闷声望着茶叶在滚烫的水里沉浮。师姐抱了剑直直站在祁拘幽跟前,冷笑道:“你是瞎了吗?”祁拘幽方才拍手道:“啊呀,原来是深鹂,我都没认出来。”师姐道:“果然是瞎了?”祁拘幽笑盈盈道:“你怎么老得这么快?”

  这却是瞎说了,师姐这么些年,模样变也没变,一直是二十五岁上下,风qíng摇曳。师姐与祁拘幽是斗惯了嘴的,她如此一说,也不恼,只坐下拍桌道:“奉茶来。”祁拘幽摇头道:“我们祁山的茶不给你喝。”师姐气结道:“我偏要喝。”说罢便夺了师兄手上的茶盏,咕嘟咕嘟一口灌了下去。热茶烫得她舌头火辣辣,犹自镇定道:“你们祁山的茶也不如何,还不如我小师妹煎的团茶。”

  祁拘幽眯了眯眼睛,赤足走下来,眼里流露出得逞的狡黠来,盈盈道:“我们祁山的茶的确不如何。口味也就罢了,偏偏还有毒。”

  ☆、【章七 举烽】05

  师姐不动声色,只将茶盏在白玉小方桌上轻轻搁了,冷笑道:“我倒想瞧瞧,什么样的毒能害死我,也算瞧个稀奇了。”祁拘幽微笑道:“诶哟,你把我瞧得也忒轻了。我莫非不晓得你深鹂是什么样的人才,还指着一剂毒、药死你?你且宽心罢,这剂毒连小娃娃的也害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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