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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春早_燕嘉【完结】(24)

  真是胡说八道!我恼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谁还不会哭了?你哭,我也哭!阿爹阿娘当初分明是牺牲了我这个长女,如今倒成了仗着有人疼我?师姐师兄疼我不错,可最初的最初是父母抛弃了我啊!这个长在爹娘身边的丫头竟敢说这样的话!

  优姝在原地默然站了半晌,擦gān眼泪扬长而去。留我一人矗在花园里,被团圆的月光照一身,只觉心力jiāo瘁,随手伏在一棵树上呜呜大哭。

  “阿昙?”

  我悚然一惊,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慢慢转过脸去。

  庄致致一张标致非常的脸映入我的眼帘。还是那袭樱红长裙,乌黑的发髻上别致地簪了一朵淡huáng色的琼花,脸庞一点点醉酒的酡红艳若桃李。月光披在她身上,晕huáng好似羊脂玉裹覆。她手上赫然是我那件羔皮斗篷。

  “我刚进园子便遇上你的丫鬟抹月,她说你不愿添斗篷。入秋了,到底不比夏夜,你喝了酒不觉冷,等到感觉冷了可迟了。”

  ☆、【章三 京华】07

  庄致致替我披斗篷这殷殷切切的模样,怕是连我师姐也不遑多让。我嗅到一股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的yīn谋气息来,不禁抖一抖,避开她那双水葱般的手,质问道:“你如何在这里?”

  她坦然道:“我瞧见你离席,便起身跟出来了。”

  我忽惊觉,七夕那晚我是伏在树上窃听她与枕壶的谈话,她对我心中轰轰烈烈演进的爱恨分毫不知,恐怕还在责难我放她鸽子;庄致致对我俩关系的定位,恐怕还停留在我俩言笑晏晏握手谈心的阶段,见我今日几次三番给她甩脸子,自然要出来问个一二。

  可惜我不再是月前那个傻乎乎的姑娘了。你庄致致缘何要跟我格外亲近些,我已经瞧出了端倪。妄图借我攀上枕壶?真是笑话,我才不会给你机会。

  她见我沉默不语,斟酌道:“你在生气?因为七夕节的事?”

  我得意洋洋的推断被她这句话瞬间炸成灰了,没头没脑地问:“你如何知道我知道?”

  庄致致道:“阿昙你是好孩子,不会轻易丢下我。能将你激怒到离家出走的程度,估计也就那回事了。那天你藏在哪里听到的?树上吗?”

  面对她这份平静,我起先是张口结舌,随后七窍生烟,冷笑道:“chūn白公主这么聪明。”心里的怒火滚烫滚烫,火气一个劲儿往喉头冲,我续道:“你这么聪明,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枕壶,你明明知道我拿你当好朋友……你全都是故意的!”

  如今想来,除开七夕节那档子事儿,我与庄致致间一直都是十分愉快的。两个女孩儿彼此看得顺眼,玩些稀奇古怪的把戏,读传奇本子的时候争得不可开jiāo。她xing子不像延顺,延顺欢脱,庄致致稳重,我拿延顺当同龄人,更多拿庄致致当个姐姐。我是长女,没有姐姐的,拿庄致致当姐姐我十分欢喜。

  她见我气得发抖,只不作声,默默替我披上了斗篷。我委实没闲心去管斗篷了,只泪汪汪瞪着她,又深恨自己这毛病:一生气就泪汪汪,还能余下多少威慑力?

  “阿昙,对不起。”

  她声音如和风细雨,我忽地感觉心头一烫。

  “可我真的很需要与沈枕壶成亲。”

  她神色温柔如水,朦胧月色敷一层柔huáng的面纱,眉眼间几乎有一种惨痛的悲伤。我如坠冰窖。

  “阿昙,对不起,可我没有旁的法子了。”

  我浑浑噩噩解下斗篷重新入了席,阿爹蹙眉道:“你妹妹呢?”我茫然环顾一周,没见着优姝,gān巴巴道:“不晓得。”阿爹的bào脾气差点当场就发作,好歹想起当下是什么场合,从嘴唇中憋出这句话:“快把你妹妹找回来。在宫里闲逛,冲撞了贵人如何是好?”我尚未坐稳当,又缓缓起身去寻优姝。

  路过优泽的位置,他拉住我的袖子,忧虑道:“阿姐,你脸色不好。”我勉qiáng笑道:“在外头chuī风把胭脂chuī掉了,所以显得白些。”优泽磨牙道:“你骗我,胭脂才不会被风chuī掉。”我在他脑门顶儿拍一拍,道:“胭脂的事,你懂得多,还是阿姐懂得多?阿姐今儿用的是一种罕见的珍贵胭脂,风一chuī便没了。”

  事实上,胭脂是冤枉的,我脸色不好不关它的事。我是真的非常不舒服。我约莫着今年流年不利,早知如此,新年不该贪图花灯pào竹,该随阿爹阿娘上晨昏寺拜一拜,祛霉运。chūn日里延顺嫁人,枕壶入仕,我的玩伴通通离我而去;初夏结识了庄致致这个害人jīng,我大略上辈子亏欠她不少,此番她来讨债;七夕是我生命中最凄惨的一个七夕,随后又遭遇了平生第一回的绑架,路上竟然还感知了消失三百年的邪魔气息;好容易安安稳稳回到长安城,区区一个中秋宫宴又整出这么多幺蛾子,皇后拆台是暗地里,优姝和我莫名其妙的争吵与庄致致的qíng敌宣言可就是明着来了。

  我没去找优姝,反而拣了一方石凳坐下,扶着额动也不动,头疼得厉害,冷风chuī得我瑟瑟发抖。回过头找抹月要斗篷,抹月却不知被我斥到哪里去了。我身子软得动弹不得,恹恹地四周一望,只有团圆的月色,不见人影。遂qiáng打jīng神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见到优姝执一枝花默默立在槐树下,开口道:“二妹,阿爹唤你回去。”优姝显然还在生气,一声不吭地挽了我的手,向宴会厅去。

  她步子迈得大,我跟不上,遂喘道:“慢点走。”优姝顿住步子,花园子树上悬了宫灯,明huáng色的丝绦长长地垂下来,她在灯下凝望我一阵,说:“你脸好红。”我勉qiáng道:“喝多了。”优姝摸了摸我的脸颊,又说:“你脸上十分烫。”我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吗?喝多了!”优姝慢吞吞地说:“我觉得你发热了。”

  我没接话,她也没再开口。阿爹阿娘见我俩心平气和地回到席间,总算出了口气。我在明晃晃的灯烛下偷看了优姝被我扇过一耳光的脸颊,确认其上光洁如玉,一点痕迹也无;应该的,我压根就没用力。

  又闲闲吃了几口饭菜,余光瞥见枕壶在一心一意同延平说话,庄致致端了酒盏敬皇后,皇后笑吟吟地喝了。我心底畅快些,捞了个酒杯又想喝酒;优姝拍开我伸向酒杯的手,说:“美酒少喝多味,阿姐既然有些发热,今晚还是莫饮了。”

  这是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有一少年公子含着笑来向阿爹敬酒,阿爹咧嘴笑着一饮而尽,再向我道:“这是礼部郁尚书的公子蓝生。”听闻是枕壶顶头上司家的公子,我忙振作jīng神,又趁此机会给自己斟了一盏酒,敬了这郁蓝生一杯,他笑如chūn风地回了我一杯。我向来喜爱喝酒慡快之人,兼之这人风姿很是动人,你来我往便聊了几句,他在席上拖延半晌才告退。

  转过脸便见枕壶在冲我挑眉;我冷哼一声,不想理睬他。再一转眼又见阿娘喜笑颜开地看我;我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十分无趣。有意思的倒是优姝。我这妹妹向来仪态端方,席上滴酒未沾,此刻脸红得却能酿出一桶葡萄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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