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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春早_燕嘉【完结】(43)

  庄致致沉默地听了无数条不知真假的消息,忽眼睛发亮地看着我说:“阿昙,我哥哥可能当真还活着。”

  我软绵绵道:“那太好了。”这一路可把我给折腾坏了,倘若时间回溯,我未必会对庄致致许下那样的诺言。

  她续道:“如不是我哥哥还活着,阮宁何必在沔城和周鸣鹤耗?直接去大唐求援更有胜算。可见我哥哥确然还活着,只是被周鸣鹤囚禁着。阿昙,我们去沔城。”

  衡国较长安偏北,十一月已经寒风猎猎了,偶尔还飘下几片雪。据说隆冬的大雪会化作一袭褥子横贯这个国度,椿河表面结一层厚厚的冰,幼童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冰面戏耍,捕鱼者会用绳索圈出一块地凿冰猎鱼。

  如此种种,当见闻听人戏说时觉得有趣极了,当真要我领略这样的严寒,着实难为了我。庄致致一路上不知给我画了多少个暖身的符,饶是如此,我还有些受不了。

  好在沔城已经赫然在望了。庄致致一马当先,快我一个马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沔城高高的城墙,不自觉地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来。我被寒风chuī得头昏脑涨,巴不得赶紧找一团火裹上被子歇息,便勉力赶上她,策马奔至沔城门下。

  城门守卫森严,士兵披坚执锐,挺拔如雕塑,伫立两旁。见我们两马趋近,其中一名士兵执枪拦住我们,道:“来者何人?”

  我本以为庄致致会亮出身份,不想她拉低了兜帽,低沉道:“我找阮宁将军有急事,可否通传?”她奉出一方玺印,“你将这个传给阮宁将军,他自然会批准我进城。”

  执枪士兵先是一愣神,“女人?”后又接了那一方玺印,迟疑道:“将军日理万机,哪里能说见便见?”

  庄致致不耐烦道:“你自己瞧瞧那方印!”

  执枪士兵别别扭扭道:“我……我不识字……”

  庄致致长叹一声,翻身下马,朗声道:“我自大唐来,你们莫不是连大唐来使也不肯接见了?”

  执枪士兵脸色大变,道:“抓住她们!”守城门的士兵们登时便围上来,将我从马上拽下,枪尖抵着我的喉咙;庄致致比我灵活多了,飘飘然踩着马背远退数十步,抽出腰间宝剑,雪光粼粼,恼羞成怒道:“你们、你们真是!两国jiāo战还不斩来使,如今倒是出息了,连宗主国的使臣也敢得罪?”

  那执枪士兵提枪直刺,口中冷道:“大唐来使我们自然厚待,可我问一句姑娘,你们当真是大唐的使臣?三天前我们这儿便来了一位唐使臣,奉着明huáng的圣旨,如今正歇在沔城的朵昌楼上。姑娘可拿得出圣旨来?”

  庄致致一惊,长剑一晃,轻飘飘点着执枪士兵的肩头飞身立到城门顶上,手扶着城墙,叹气道:“你们把阮宁唤来。”

  执枪士兵怒道:“你胆敢直呼将军名讳!”

  庄致致笑道:“如何?你那柄枪可刺得中我?”她先前只用了一点巧劲便划开了钢筋长、枪,如今又飘到城门顶上如仙人垂手立,执枪士兵再如何没有眼力,恐怕也清楚己方战力与她乃云泥之别。

  “姑娘恐怕忘了,刺不中你,还有她。”执枪士兵用枪直指我的喉咙,“姑娘如不束手就擒,我这柄枪可不会留qíng。”

  我瞧着庄致致罕见的张皇脸色,几乎要不合时宜地笑起来。感qíng她是当真把我给忘了,毕竟她单打独斗惯了;此刻我头昏眼花,被朔风chuī得一阵摇摇晃晃,枪尖顶着我柔软的脖颈也不叫我害怕。

  庄致致面色yīn沉地飘下来,将长剑随手一扔,淡淡道:“你把枪挪开,我不抵抗便是。”

  一队士兵如láng似虎扑上去用绳索将她双手负在身后,庄致致只说:“别掀我的帽子。”他们本不yù听从,她压低了声音,刀锋般凛冽道:“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此刻若掀了我的帽子,回头我便叫阮宁斩下你们的头颅。”她姿态含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与离尘者的圣洁,把那队士兵给唬住了。

  我摇摇晃晃几yù倒下,庄致致道:“我朋友要晕倒了,哪位去扶她一扶。”

  先前领头那位执枪士兵本想来扶住我胳膊,忽听城墙上远远传来一声“且慢”;那人说完“且慢”,便从城墙上跨出步来,如踏着生罚山的台阶下山,踩着空气翩翩走到我身边,扶住我的腰,笑眯眯用折扇点了点嘴唇,向执枪士兵道:“我们家的小姑娘,我来扶便好,不烦劳英雄您啦。”

  我往他怀里一扑,“枕壶!”

  执枪士兵惶惶行礼,道:“枕壶公子!”眼睛滴溜溜地打量我与庄致致,不可置信道:“所以你们当真是大唐来使?”

  “这个嘛,”枕壶慢吞吞道,“纯属她们胡扯了。”他从执枪士兵手中轻巧地取来庄致致的玺印,清晰地读道:“衡。chūn白。”笑吟吟向执枪士兵道:“你们衡国的chūn白公主如何会是我大唐的使臣?”

  执枪士兵手中的枪哐当一声落地,他目瞪口呆地转向戴兜帽垂首不语的庄致致,颤颤巍巍道:“chūn白公主?”

  庄致致轻松地挣开负手的绳索,掀开兜帽,面若冰霜道:“是我。”她也不看周围跪了一圈请罪的士兵,只刀刮般盯着枕壶。枕壶在冰天雪地里徐徐铺开折扇,悠游自在地摇了两把,我被扇风一chuī,当即打了两个喷嚏。

  枕壶取下斗篷严严实实裹住我,我qiáng行探出个脑袋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刷地收拢折扇,凉凉道:“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里?”

  我很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

  枕壶亲昵地用扇尖点了点我的鼻子,潇洒道:“不用急着解释;你先好好编造一会儿,我回头再听。”

  这时庄致致寒光满面地bī近,向枕壶道:“公子可真是好算计。”她对我可从没这样声色俱厉过。

  枕壶淡淡道:“不如公主好算计;能让我这个贪生怕死的小师妹心甘qíng愿地随你奔波千里,我可没这个本事。”

  进入沔城后,我随枕壶歇在朵昌楼,庄致致凛然随士兵去见阮宁。临她去时,我已经软绵绵躺在了榻上,她屈起身子半跪在我chuáng前,柔声道:“阿昙,辛苦你了。”

  我软软道:“我说了会陪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握了握我的手,道:“你太好了。”

  话毕她直起身,冷冷瞥了枕壶一眼;枕壶用折扇遮了嘴唇,扬起眉毛近乎挑衅地看着她。庄致致回过头道:“我先走了。”我往棉被里缩了缩,道:“好,你闲下来找我玩。”

  她一走,枕壶便斜坐在我chuáng头,用拢起折扇敲了敲我的额头,笑问:“你一直陪着她?你不打算回长安了?”

  我乌guī般缩进被子里,闷声闷气道:“瞎说什么呢?我陪着她,帮她找回哥哥,我就回长安去。”我怕枕壶不替我在师兄师姐跟前求qíng,遂又钻出棉被,滚进他怀里讨好卖乖道:“我一直陪着她,谁跟我成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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