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鸢似乎有些被说服了,但她还有最后一道顾虑没有被解除。
“夫人,您可否告诉我,宫里那位需要医治的贵人,究竟是谁?”她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傅南霜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还不知道呢?
“那个带你来的人,”她用目光指了指门口,“是怎么同你说的?”
虞鸢看向侧下方,眯眼回忆起来:“他给了我封秘信,可那信里也没有明说病人是谁,只说了大致的病情,还说要我绝对保密,他倒是说了此事是皇后殿下的懿旨,所以那位贵人是皇后吗?”
傅南霜沉思着,一时没有回答,她也有些不太确定,要不要现在就同她明说。
若是直说了病人是谁,只怕会加重她的担忧,便更不愿意进宫了。
可若是同她说谎呢?她进宫之后再发现不对,只怕会觉得受到了蒙骗,那便更不会尽心诊治。
两相权衡之下,傅南霜觉得其实并没有说谎的必要。
“不是皇后,”她摇了摇头,意有所指,“是个男子。”
“男子?”虞鸢咂摸片刻,随即骤然瞪大了双眼,“该不会是…?”
傅南霜微点了点头。
“可…”虞鸢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可那密信中说,那位贵人已经昏迷了半月有余。”
“确实如此。”
“但是我之前听闻,那位…”虞鸢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将他的身份宣之于口,“刚打了胜仗,不是还在西北吗?”
傅南霜有些无奈地浅笑,“此事说来话长。”
“如此便更不行了,”虞鸢垂下眼帘,“我治不了这位贵人。”
傅南霜轻叹了声,谆谆善诱道:“虞娘子,你也知晓如今天下不怎么太平,医者仁心,你定不想看到乱世争雄、生灵涂炭的,对吧?”
虽然有点无耻,但她还是选择了道德绑架。
虞鸢果然被她说动,神色有些动容,“我…当然不想。”
傅南霜暗松了口气,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所以,为了天下苍生,还请虞娘子再考虑一二吧。”她的语气颇为恳切,这倒并不是装出来的,她等女主已经等了太久,就差跪下求她进宫了。
虞鸢却没有回答,垂头避开她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指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南霜的心再次悬起,她甚至已经开始破罐破摔地想,如果她还是不愿进宫的话,那自己也趁这个机会跟着她跑了算了。
不料虞鸢却突然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她的眼睛。
“您就是皇后吧?”
傅南霜微愣了一瞬,倒也没有否认,点点头道:“正是,虞娘子果然聪慧。”
“果然,也只有您,才会为了自己的夫君这般尽心尽力,”虞鸢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你们一定十分恩爱吧。”
傅南霜:“……”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从女主嘴里说出来就更奇怪了。
但她倒也没想在这个时候自我分辩,乘胜追击道:“所以虞娘子的意思是…?”
“好,我去,”虞鸢对着她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
傅南霜一喜:“那便先谢过虞娘子了。”
*
傅南霜带着虞鸢回到含凉殿时,暮色已至,宫道边也已经点起了灯笼。
但是因着含凉殿如今明面上是没人住的,便并未点上灯烛,故而进入院中的时候,眼前徒留一片昏暗,檐牙在墙上投下幢幢黑影,若是不留神瞥上一眼,还真让人有些心惊。
傅南霜倒是不觉得害怕,但她怕吓到了虞鸢,还特意侧首,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见她倒是依旧淡然,目不斜视地跟在自己身侧,稍放下心来。
推门而入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暖黄的晕影,是内间点的一根蜡烛,透过窗格发出的微光。
段琉听到声响,人还未至,疑问声先飘了出来,“是谁来了?”
“皇姐,是我回来了,”她见着段琉急匆匆来到外间,忙向她介绍身边的人,“这位便是虞娘子。”
她又侧过身,为虞鸢指了指身前的段琉,“这是长公主。”
“现在就不用讲这些虚礼了,”段琉忙出言止住了虞鸢的动作,用目光示意她进内间,“快来看看吧。”
虞鸢侧首,对着傅南霜无声地轻点了下头,随即便跟着段琉进了内间。
每当有民间的医者前来诊治,段淞的床帏都会被放下来,只留一只手在外,供医者帮他诊脉。
如今的安排也是如此。
虞鸢立在榻边,看着露出的那只瘦削苍白的手,微怔了片刻。
傅南霜以为她需要望闻问切,上前作势要将床帏拉开,“若是影响你的诊治,拉开也无妨的。”
“不…不用了。”虞鸢却立刻抬手制止,神色有些紧张似的,“我…先诊脉,暂时不用。”
傅南霜缓缓将手放下,虽有些疑惑,但也暂时压下,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