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霜虽早已听闻此事,但还是作出头一次听说的诧异,“皇姐的意思是,有人已经暗中将陛下回宫的消息告诉了他?”
“肯定,”段琉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色,“我就知道,将他的人留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照理说,傅南霜应该觉得愧疚,毕竟岑琏是她作主留在身边的,又大概率是从她这里走漏的消息。
但她此刻却莫名坦然。
她的好意被人利用,愧疚的应该是别人才对。
“皇姐,如今倒也不适合大动干戈,免得打草惊蛇,先暗中将人看起来,最紧要的,还是要尽快将陛下的毒解开才是。”
“你说的是,不过说到解毒,这位虞夫人倒是…”段琉的视线微缓,看向傅南霜,却有些欲言又止。
“我看她确实本事不俗,胆大心细。”
“我不是说她的医术,”段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微妙,“她这长相实在是…太打眼了。”
傅南霜了然,看来女主果然是长在你们段家人的审美点上了。
“确实,虞娘子才貌双全呢。”她笑着回道。
段琉眯了眯眼,“你真就一点也不担心?”
“皇姐这话倒是问到我了。”傅南霜装傻。
“你就不怕陛下醒来后看到这样一个佳人,就生出些觊觎之心来?这可不是我胡说,过去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荒唐事。”段琉有些忧虑地瞧着她,倒似确实在为她担心。
傅南霜心说她确实担心,但担心的并不是自己。
“皇姐,虞娘子是个好医者,她的长相如何,并不影响她的医术,如今我们所求的,也无非是要将陛下唤醒,若她能做到,那我便没什么可担心的。”她虽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虚势。
万一…她真把人害了怎么办。
段琉闻言笑着摇摇头,“也是,就当是我想左了吧,陛下也不是这样孟浪的人。”
傅南霜笑了笑,没有回话。
这可真说不准呢。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虞鸢几乎每天都在改进她的方子。
到了后来的五六天,她甚至连一天三剂的汤药,都要根据脉象随时进行调整。
但这段时间里,傅南霜的心情却颇为矛盾。
她知道段淞越早醒来越好,毕竟如今科举日渐临近,又有祁王在外虎视眈眈,段淞若再不出现,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但她却又怕他突然醒来。
她实在不知道,这两人当真相见之后,究竟会导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殿下,好了。”
“什么好了?”傅南霜本在一旁看着虞鸢给段淞诊脉,想起原书剧情又恍惚走了神,这会儿突然被她叫住,竟也不知她之前说了些什么。
虞鸢却笑了笑,“陛下的毒已经解了。”
傅南霜心头一跳,忙看向段淞,见他的双眼仍旧紧闭着,这才松了口气。
“那陛下何时会醒来?”她试探问道。
“应当就在这两日了,”虞鸢沉思道,“此前是因余毒未清,所以陛下一直醒不过来,如今虽已将毒解了,但陛下的气脉有损,还是需要些时日慢慢恢复的。”
这两日?
傅南霜看向陷入沉思的虞鸢,又扫了眼面上已显露出几分血色的段淞,心跳随着思绪的运转渐次加快。
如果说段淞现在的状态已经没什么大碍,不日即将醒来,那自己其实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差赶紧逃出宫,也不必有什么心里包袱。
可…
她的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虞鸢,只见她正仔细整理着自己的银针,面色恬淡,似是颇为投入,全然不知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傅南霜只觉得自己的脏腑像是被投入了水中,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重重夹着,丝毫喘不上气来。
应该让她这样全然无觉地被剧情所掌控吗?
或者说…让她也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赶紧走?
傅南霜不知道的是,对方此刻心中的挣扎也不比她少半分。
虞鸢其实早就将银针收好了,但她装作忙碌的样子,已经全套银针从头到尾数了十来遍。
她实在不知究竟该如何同皇后说明自己的担忧。
因为这担忧实在是…没什么来由。
一切都源自她去岁夏日午后小睡时的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参加了一场宫宴,在那场宫宴上,如今躺在榻上的这位年轻帝王,将她强行留在宫中,她不得不和自己的夫君分别。
而后,她在宫中受尽了后妃们的冷眼和折辱,而这位陛下却也并非什么良人,他面上虽说爱重,却依旧时时折磨她,甚至还将她的夫君送入了死牢。
梦境的最后,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了,似是除了她之外的后妃都全数消失,只有她还留在宫里,成为了陛下身边唯一的人。
可这难道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至少在她醒来之后,自己并不觉得快慰,只留下了一身冷汗。
她不知道这个梦究竟是她的胡思乱想,还是当真是对未来的预兆,但她不敢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