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熟知药性,每当宫宴的帖子发到家中,她就故意激发自己的喘症,如此便屡屡避开了宫宴的邀请。
直到夫君拿到了岭南的调令,她才彻底舒了口气,终于可以远离赟京,那梦境应该也不会再发生了吧。
可如今……
虞鸢用余光扫了眼立在榻边出神的皇后。
位皇后看上去同陛下琴瑟和鸣,和她梦中的皇后完全是两个人,那陛下应当也不会像梦境中那般的荒唐吧?
况且她既然答应了皇后要尽力医治,作为医者自然应当信守承诺,待陛下醒来再离开,怎么能在如今就打退堂鼓呢?
虞鸢摇了摇头,想要将这想法甩出自己的脑海。
但她还是怕。
那梦境太真实了,不是场景和人的真实,而是她身处其中的恐惧和无助,简直就像真的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
想到此处,虞鸢脚下有些发软,撑在桌沿上才勉强站稳。
傅南霜听到桌边传来一声钝响,循声望去,瞧见了虞鸢细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
不行,女主好心来帮忙,自己绝不能就这样坑害了她。
“虞娘子,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她终于下了决心,对着她沉沉开口。
“殿下…”
虞鸢似是也想同她说什么,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听见榻上嘎吱一响,接着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第56章 清醒
傅南霜心中的那根弦登时被扥紧, 后颈连带着整个脊椎都冒出一股酥麻的冷意。
不是说他还要两日才能醒来么,难道现在就醒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动作,应该第一时间上前查看段淞的情况, 但脚下却像是被地面生出的藤蔓缠住,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还在进退不得之时, 却见虞鸢本能般冲到了榻边,抚上了段淞的手腕,凝神静坐,开始为他诊脉。
傅南霜虽依然犹疑, 却忍不住好奇, 她实在是想要知道, 段淞见到虞鸢后,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原本应是她期待已久的的场面, 但是如今却夹杂了千丝万缕的复杂情绪。
她定了定神, 终于小心翼翼地朝前迈了一步, 探头望去。
虞鸢的动作十分麻利,给他诊完脉后, 又抬手在他的脸上摆弄着,似是在检查他的其他状况。
因被虞鸢的背影遮挡, 傅南霜看不清段淞的脸,便只能又向前凑了两步。
终于,她立在了离榻边仅有半步的地方。
她可以看到段淞的眼睛已经睁开, 但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红得有些惊人。
而此刻的段淞,正和为他诊治的虞鸢目光相交。
傅南霜几乎不敢呼吸, 她想要判断段淞眼中的情绪,会是惊艳吗?还是饱含深情?或者是强烈的占有欲?
但他却在此刻微微侧首, 视线穿过虞鸢的肩头,看向了她自己。
“皇后,是你救了朕。”他的声音哑得仿若粗粝的砂子,简直让人不敢相认。
傅南霜闻言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是大哥,你搞搞清楚,现在在给你诊治的明明是别人,咱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陛下,”她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邀功,忙把自己摘开,“并非我救的您,是…”
傅南霜正想说是神医虞娘子,可虞鸢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从榻边撤走,已经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了。
她在室内环视了一圈,却见这位女主此刻正低头缩在多宝格后,侧背着身子对着内间,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得,她也不能强行把人拉过来邀功。
“就是你,”段淞又咳了两声,随即颤颤巍巍地向她伸出手,“我都知道,你无需多言。”
傅南霜犹豫了片刻,但见他形销骨立,瘦削的脸颊上因咳嗽而泛起红晕,更显病态,活像只可怜无助的小兽。
她一时于心不忍,终还是接过他伸出的手,轻握住后在他身边坐下。
“陛下,您醒来便好。”
段淞示意她将自己扶着坐起,傅南霜见他骨头架子似的,也不敢随意乱动,回头看了眼虞鸢,得到她肯定的目光,这才将他扶起。
“我昏迷了多久了?”段淞虽虚弱,冰冷的手却将她握得极紧。
“快一个月了。”
傅南霜刚回话,原本在外谈话的段琉和护卫此刻得了消息,也冲进了房内。
“陛下,你终于醒了。”段琉带着哭腔扑到他腿边。
傅南霜觉得自己应当退开,把空间留给他们姐弟俩私聊,可她正要挣脱时,段淞却并不放她走,
“皇姐,我无事,莫要忧心了。”段淞回着话,手中却默默加重了力气。
“你让我怎么不忧心?”段琉一边用帕子拭着眼泪,一边对他半是埋怨半是担忧,“你可知这段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事么,”段淞又咳了声,扫了眼傅南霜,又问向长姐,“最近朝中可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段琉拭泪的动作一顿,似是不知该不该当面提起那事,片刻垂眸摇头:“也没什么特别的,总之朝中有吴相在,也不出了什么大的纰漏,其他的等你休养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