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您是我的长辈,无需这般婉转。”段淞已然猜出了他的目的,但他依然无法拒绝。
“君臣有别,陛下可不能折煞了臣,”祁王轻咳了声,“只是臣听闻陛下大婚的消息,知晓您的这位皇后乃出身清流世家,最是明德知礼,所以想借陛下尊口,让皇后将小女带在身侧,亲身教导一二。”
祁王向岑琏招招手,示意她上前请旨,可岑琏却垂眸躲过他的视线。
祁王轻笑了声,在旁人看来似是在鼓励,可在岑琏耳中,却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琏儿,跟在皇后身边多学些规矩,日后我再给你寻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岑将军与岑夫人托付了。”
岑琏默了默,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
而段淞此刻再度看向皇后,发现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还在发呆。
他暗暗咬牙,正准备暗中掐她一把,将她强行唤回神,却又听到下方席面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
“陛下,陛下!”
众人只见一腰腹滚圆的中年男子,行动却灵活敏捷,轻巧地穿过层层席位的阻拦,一路小跑着来到御前。
她身后还拉着个垂首低眉的姑娘,只是那姑娘单手抬袖遮着脸,极为羞于见人的模样。
“兴国公,你又有何事啊?”段淞闭了闭眼,这皇后怎么安排的席位,临了还是没躲过他。
“哎,陛下怎得如此生分呢!”兴国公王濡颇不见外,眉眼透出的那一股子亲热劲儿,就差抱着他喊一声“大外甥”了。
“有事说事。”段淞甚至都不愿用睁眼瞧他。
“陛下,臣本想着这事私下里说便罢,可今日经祁王殿下这么一提,这不巧了,臣也正有此意呢!”
王濡将他原本拉着的姑娘推到身前,语气热切,“来啊徊梧,快见过你表哥。”
段淞皱了皱眉,这兴国公倒是会有样学样,跟着想往他宫里塞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陛下,这是您的徊梧表妹呀,小时候她总是跟着您皇帝表哥的叫着,您该不会忘了吧?”
“见...见过陛下。”王徊梧哆哆嗦嗦行了一礼,根本不敢抬眼。
甚至于她被父亲一路从席位拉至御前,都是闭着眼睛摸黑过来的。
实在是...太丢脸了。
因着兴国公的缘故,段淞连带着也不想搭理这所谓表妹,但念在她毕竟年纪尚小,自己也犯不上同她计较,最终还是轻嗯了声,算是勉强答了腔。
“陛下,大家都是一家人,”兴国公王濡却以为得了首肯,兴奋得不能自已,“往后两个丫头一齐在皇后身边学规矩,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兴国公,你夫人尚在,女儿在家中又不是没人教导,进宫做什么?”段淞冷眼瞪着他,几乎把“你休想”三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臣那贱内,粗鄙不堪,哪里能比得上皇后的家学渊源呢,”王濡向空中拱了拱手,“况且先帝在时,也会时不时将徊梧接进宫小住的,一众小辈之中,先帝最喜我家徊梧,陛下您难道都忘了?”
“陛下。”
眼见段淞面色不善,目眦欲裂,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段琉忙笑着上前,将他与兴国公隔开。
“就让徊梧留在宫中小住几日嘛,也不妨事的。”
“皇姐?”段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着没让自己将气撒在她身上。
“过几日我就来将她接走,”段琉冲他眨眨眼,别有深意,“之前早就和表妹说好了,我还要带她去我的别院小住呢,哪里会在宫中久留。”
段淞将信将疑,不知这究竟是皇姐为了安抚他临时编的借口,还是她们确实是早就有此打算。
抑或者说,皇姐和兴国公早就商量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当着他的面演这一出好戏,就是为了把王家的女儿送进宫来?
“罢了,既然皇姐都如此说,就听你的。”段淞懒得去探究原因。思来想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陛下圣明。”兴国公得了旨意,又开始山呼万岁。
段淞这厢不耐地冲他摆摆手,也终于找到机会,一把抓住了那位还在神游天外的皇后,在她耳侧咬牙切齿。
“皇后,你可要定倾囊相授啊。”
“什么?”傅南霜迷茫回首。
“岑姑娘与王姑娘,往后就交、给、你、了。”段淞见她一脸懵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暗在手下加重了几分力气。
傅南霜吃痛轻呼,下意识在对方手上反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瞬间填满了整个宴厅。
而直到这时,傅南霜才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还身处于异世的宫宴之中,女主未现,前途未卜。
她环视过身边众人,目光所到之处,皆充斥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有两个面生的少女,好像是刚才所说的什么岑姑娘、王姑娘的,亦见鬼似的望着她。
傅南霜的视线最后停留在身旁,那是一张因被极度冒犯而难以置信,进而扭曲、涨红、额角青筋毕现的脸。
段淞的脸。
完蛋。惊圣驾了。
第19章 南霜
周遭的一切变故都让傅南霜感到无所适从。
她似乎失神太久,因而错过了宫宴上的很多细节。
就像是上高数课的时候低头去捡了一次笔,等她再次抬起头来,黑板上的公式已经换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