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勍却已然看出这两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陛下,臣却有些其他的想法。”
“说罢。”段淞虽万分不喜他,但毕竟要商讨正事,总还是不能偏听偏信,兼听则明嘛。
“在臣看来,这岭南经略使的关键,是要敢为,那这敢位的背后,与个人的年龄性格如何,关系并不算大,还是背后要有所倚仗,才能施展拳脚。”
“嗯,继续说。”
“所以臣以为,最合适的人选有二,要么直接从兵部选人,要么,便从散骑长侍中挑选,他们本就是世家子弟,那岭南宗族便是再猖狂,总要掂量一二他背后的世家。”
“万万不可啊陛下!”
冷相与叶相二人齐齐出声制止。
“哦?”段淞挑眉,顿觉现下这场面有了几分意思,“二位这又是何出此言啊?”
“陛下,兵部掌管兵籍军令,便是小小的令史,都多少了解些军中机密,这其中事关重大,如何能随意调动,臣以为此事不妥。”冷相言之凿凿,忧国忧民,语气甚笃。
“陛下,散骑常侍确实出身世家,可若是因此当真在岭南道出了些意外,京中世家如何能罢休,就为了图这个方便,岂不是因小失大。”叶相的语气虽缓和,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并不比冷相少。
段淞全程听下来,面不改色,未置可否。
“那你们觉得,谁才是更合适的人选呢?”
“微臣愚见,中书侍郎便不错。”冷相甚至没有思考,便丢出了他的提议。
“臣也这么认为,那齐侍郎年少有为,臣记得他还是探花出身,当下正是需要历练的年纪,何不让他去岭南走这一遭,也好为将来攒一攒资历。”叶相忙接上,对这位侍郎早有耳闻似的。
这两人配合得这般默契,显然是事先商量好的。吴长勍看得出,段淞自然也看得出。
“陛下明鉴,中书侍郎资历尚浅,不堪此任,还请陛下另寻他人。”
齐越泽可是吴长勍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两个老不休竟还想将其支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松这个口。
“嗯——”
段淞单手撑在圈椅扶手上,托腮沉思,很是为难的模样,“其实诸卿说得都有理,容朕再考虑一二。”
第23章 夜半
傅南霜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入夜,房内灯烛尽熄,唯外间留着一盏孤灯,透进几缕朦胧的昏黄。
可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从昏睡中惊醒,只觉得记忆从某处断开了一截,但起点却无处可寻。
她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掌心摸着身下蓬松柔软的狐皮,?怔懵了半晌。
周围的环境极为陌生,她一时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为何会在这里。
但是用力撑起的手臂却很疼。
怎么感觉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片刻,回忆宛如一阵新鲜而潮湿的雾气,缓慢却无孔不入地渗入她的脑海中。
落水,被困,挣脱,疼痛。
哦对,还有那一碗苦涩腥酸的麻药。
傅南霜轻吸了口凉气,正摸索着准备起身,可刚向侧边探去,却摸到了一只温热而劲瘦的手。
她下意识向后一缩,强压着喉间才没有尖叫出声,借着外间透进来的微弱灯火,这才看清,原来她身侧还躺着一个人。
正是这含凉殿的主人。
傅南霜脑子里自动跳过了一系列自问自答,得出了最终的答案:对,这是人家的寝殿,他凭什么不能睡在这儿。
该走的是自己才对。
她思索片刻,先改成跪坐的姿势,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尽力维持身形平稳。
随即,她手脚并用使力缓缓站起,除了衣衫摩擦的綷綵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傅南霜站直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双目紧闭的段淞,稳了稳气息,接着抬起一只脚,正准备转移重心,跨过平躺着的年轻帝王。
“你要去哪儿?”段淞虽没睁眼,却似将她的动作看得分明。
“......”
傅南霜顿了顿,接着默然将腿收回,后退了两步,跪坐在床榻内侧,后背紧挨着墙壁。
墙面有点凉,但没她的心凉。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男主是不是暗地里带了什么作弊系统,不然怎么能手眼通天到这种程度。
段淞这才缓缓睁开眼,无奈又微恼地叹了口气,接着起身跪坐,同她相对而视,
“怎么,吃了一副药就变哑巴了?”
“回陛下,我没有。”傅南霜半垂着眼帘,语气恹恹。
“都过了三更了,你刚才还准备出去做什么?”段淞怀疑地打量着她的剪影。
“如厕。”傅南霜没有力气编新理由,累了,一招鲜吃遍天吧。
段淞明显被她噎了一瞬,但很快便调整过来,还颇为淡然地用目光指了指榻边。
“正好,房内有夜壶。”
“...没事,我可以忍。”傅南霜抓紧了身侧的被衾,这男主贴的哪门子心啊,真是谢谢他了。
“你害怕?”
“陛下真龙天子,不怒自威,谁人不怕。”
“得了,要是别人说这话,我说不准还能信,你说的,”段淞伸出一根手指,轻哂,“我一个字都不信。”
“陛下误会了。”
傅南霜打了个哆嗦,双手抚上肩臂,指尖触及一层轻薄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