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定在了小雪当日。”内侍心有惴惴,小心后退了半步。
段淞心中掐算着,小雪都要到十日后了,可那中书侍郎明日一早就要举家收拾包袱走人,看来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可是...要提前告诉她么?
段淞的余光瞥见那本摊开的名册,“中书侍郎妻”几个字赫然在目,他只觉得刺眼得紧,干脆一袖子扫进火盆里,烧得一阵灰烟,眼不见为净。
“得了,那就让她去准备吧,也不是多大的事。”段淞淡然垂下头,继续刚才看到一半的诏书。
告诉她做什么,还是让她自己发现比较有趣。
第29章 真相
清晨。
城门刚开, 天色仍蒙着一层蓝灰色的薄冥,却见两架马车一前一后,相继从永宁门出了城。
前车堆满了箱笼, 似是主人家要出远门,许是难得归来, 便将全部家当都带在了身上。而后车的车窗被人从内微掀起一条缝,露出一双狡黠的黑眸。
“夫人,你可是舍不得了?”
齐越泽见他的夫人撩起车帘的一角,向城门所在的方向张望着, 心中不免愧疚, 轻握住了她的手, “是为夫不好, 没能带你享福便罢, 还要拖累你同我一道去那湿瘴之地, 我自是无妨, 可就怕苦了你了。”
“夫君,你多虑了, ”虞鸢收回视线,对着他浅浅一笑, 宽慰般反握住他的手,“只要同夫君在一起,无论身处何处都是儿的家, 哪有什么苦不苦呢。”
“哎, 不若你还是留在京中,我自己去上任便是了, 听闻那岭南蛇鼠虫蚁颇多,你如何能受得这种苦。”齐越泽叹了口气, 作势便要叫车夫调转马头。
“哎——这可使不得!”虞鸢立刻将他刚抬起的手压下,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走调。
齐越泽被她这一嗓子叫得愣了愣神,木木道:“这...如何使不得呢?”
“刚出门便回头,于出行可是大大不吉。”虞鸢清了清嗓,还是和婉浅笑的模样,语气却极为恳切。
“还有这种说法?”齐越泽没有继续质疑,只是心疼地揽住她的肩,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可你的身子本就还没从病中恢复,如今又要跟着我赶路,这叫我如何能放得下心呢。”
“夫君莫要思虑过重,儿已经好了,可没有你说得那般虚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虞鸢的眼珠碌碌转了转。
“立冬那日分明还在咳嗽呢,”齐越泽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在唬我,都说病去如抽丝,怎能好得这么快。”
“夫君当真是小瞧我虞家了,什么灵药我家铺子中寻不到,自然好得比别人更快些。”
“可这一路毕竟舟车劳顿,我怕你在路上又犯了旧疾。”
“夫君不知,我在医书上看过,岭南瘴气虽重,却比京中更适合治我的喘症。”虞鸢从他怀中抬起头,一双晶亮的眸子瞧着他。
“当真?”齐越泽有些被说服了。
“半点不假,”虞鸢点头,笑得极为真切,“所以夫君莫要忧愁,此行岭南,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哎,就怕我办事不力,若是再也回不来京中,岂不将余下半生都耽搁在了那偏远之地。”齐越泽神色失落,他也未曾想到,这岭南经略史的差事,怎么就突如其来地落到了自己头上。
甚至连恩师都未曾有机会插手。
“夫君莫要想那么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说不准这正是你的大运也未可知呢。”
虞鸢却不在意,只是笑笑,随即斜靠在车壁上,听着车轮辘辘,神色微恹,浅浅打了个呵欠。
*
傅南霜打了个呵欠,盯着将熄未息的烛火,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窗外透进清晨困倦的白光,似是只在转瞬之间,原本被浓墨笼罩的世界,已经比房内更显明亮。
她僵硬地倒回枕上,视线木然,两颞深处传来意料之中的钝痛。
又是一夜没睡。
围炉煮茶的邀帖已送出去五日,傅南霜也接连收回了四封回帖,唯独却还差那一封。
原本应是来自虞鸢的那封。
她本想让人去询问,却又怕自己显得太过急切,硬是扛了几天没松口,可自己的精神状态却一天比一天差。
她也想不通,明明都已经精准邀请到个人了,总不至于还能被放鸽子吧?
一阵清脆的鸟鸣啁啾传来,傅南霜突然蹭地一下坐起。
不行,现在要面子还有什么用,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派人去那中书侍郎府上催一催。
就算是女主也不能已读不回。
巳时一刻。
傅南霜正紧紧盯着殿门,翘首以盼那传信的人归来。
眼看着一名内侍匆匆进门,她立刻站起身,谁知他一开口,传来的却是一声——
“长公主殿下到。”
傅南霜心跳一顿,僵直立在原地。
“莫怪莫怪,我今日又不请自来了。”
段琉跟着前后脚进门,笑盈盈地一把挽起还在呆愣中的傅南霜,刚拉着她坐下,却又向门口唤了声,“快进来吧,怎么还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