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点后悔,却又说不清自己究竟在后悔些什么。
“陛下!西洲急报!”
一声嘶吼般的通报传来,打断了段淞对自己内心的探究。他周身一震,心知这必是边防大事,忙起身对着那传令官焦急挥手。
“快说!西洲怎么了?”
“启禀陛下,”传令官果决跪下,声音微有些颤意,“檀必在西洲外宣战,不过三日便迅速切断了我军支援,如今已经围困了西洲四镇,西洲...危矣。”
“什么?”段淞瞳孔一缩,手下的信纸被捏成一团,“镇西军呢?这么容易就投降了不成?”
传令官忙道:“回陛下,镇西大将军原本带了一队精锐,想要突出重围,可没想檀必竟在军中安插了奸细,在战场之上从刺伤了将军,如今将军受了重伤生死未卜,镇西军亦是...不敢妄动。”
“那奸细呢?”段淞缓缓坐回椅上,面色还算沉静,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今他心跳之声如阵阵滚雷,几乎快盖过了对方的说话声。
“回陛下,那奸细得手之后,便被副将一刀斩杀,尸首被丢在战场之上,如今…也不知何在。”
“朕知晓了,”段淞缓缓吐纳了几息,转头吩咐司来,“去政事堂,将三位宰相找来。”
“是,奴这就去。”
半晌。
“陛下,那檀必狼子野心,意图控制西洲只是开始,若是当真让他们得逞,只怕要长驱直下啊。”冷相冷铉经了私采盐矿被告发一事,如今又显得苍老不少,头发几乎全白,但说起话来倒是依旧中气十足。
“这等明摆着的事,还用冷相说吗?”
叶相叶惟槐睨了他一眼,随即对着段淞拱了拱手,言辞恳切,“陛下,如今镇西军群龙无首,故而最紧要的,还是要寻一位合适的主将,定要在军中名望过人,少有败绩,方能激起将士们的士气,一鼓作气将那檀必大军击退。”
“嗯,”段淞托腮沉思着,闻言点点头,“朕也正有此意,所以也想看看你们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这...”冷铉的眼珠转了转,率先上前,“臣这里倒是确实有一个人选,陛下可暂且一听。”
“说。”
冷铉道:“回陛下,荣定侯府的那位袁家大郎,曾经是镇北军是麾下一员,只是因未来要继承侯府爵位,便也没在军中继续历练,但打胜仗的经验却是不缺的,这等紧要关头,让他再度出征,他定义不容辞啊。”
段淞嗯了声,心下了然,袁家和冷家算是姻亲,冷铉的二儿子和袁家的三郎是连襟,所以冷铉推荐这人也不奇怪。
“他姑且算作一个,还有别人么?”
叶惟槐自然也听出了冷铉的私心,哪还能继续放任他在陛下面前献媚,便也跟着上前。
“臣以为,袁府公子已经许久未上战场,想必对排兵布阵也有些生疏,不若还是从军中找个经验丰富的将军,在此刻破格提为主将,才是妥善之法。”
冷铉微微侧首,暗剜了他一眼。
“也有道理,”段淞倒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选哪位将军好呢?”
“回殿下,军中之事,臣也不太了解,”叶惟槐自谦一笑,“不过西洲旁的北庭节度使,臣听闻是位运筹帷幄的高手,如将他暂且调去镇西军主持军务,也算是个应急的法子。”
冷铉闻言心头一跳,北庭节度使可是他的同乡,两人据说儿时还是同一个奶妈奶大的,他这算盘打得比自己还响呢。
“叶相糊涂,北庭此等重地,隔着檀必与赫合,哪能随意调动主帅。”
“懂不懂什么叫今事急从权,如今赫合那边还算稳固,当然要顾着最紧要的这头。”
段淞紧紧抿着唇,冷眼看着二人争执。到了这个时候,这两人还在互相别苗头,无外乎是之前削了他们的权,想着争个军功找补回来。
“吴相,你可有其他的提议?”他转过视线,看向自进门起便沉默至今的吴长勍。
吴长勍在冷叶二人的注视下缓缓上前,淡然开口:“臣倒是有些其他的看法。”
“但说无妨。”
“臣以为,当下西洲的困局,并非是换个主将便能解决的,最重要的,还是要增派兵力。”
段淞颔首,“继续说。”
“臣愚见,我们既然已经与赫合言和,他们甚至还将公主送来表示臣服,不若现下与他们联手,到时两军包夹,定能打檀必一个措手不及。”
第44章 后位
“这如何使得?”
冷铉从旁轻哼了声, 冷眼瞧着吴长勍。
“吴贤弟怕是糊涂了,就算赫合一时归降,也依旧是关外蛮族, 最是没什么信誉可言,若是他们借机放几道暗箭, 别说夺回西洲了,只怕原本北庭的安稳也难以维持。”
吴长勍却并未搭理他,只目不斜视的对着段淞拱了拱手,道:“臣以为, 当下西洲之困, 乃是最为紧迫之务, 若是继续瞻前顾后, 只怕会失了先机, 檀必既然敢如此行事, 想必也早已借着细作摸清了我方的军务, 所以我们若是想破局,只能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段淞沉思着低声重复了一遍, 随即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这倒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