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老四见来人是他,不由一喜,侧身将她迎了进去,“您请进来说话。”
傅南霜点了点头,抹了把额间渗出的薄汗,跨门而入。
最后一段驱傩词已然在她身后飘远:
「适从远来至宫宅,正见鬼子笑嚇嚇……因今驱傩除魍魉,纳庆先祥无灾厄。」
第49章 奇女子
躺在榻上的人面如金纸, 全无血色,嘴唇干裂发乌,连脸颊都微微向内凹了进去。整张脸蒙着一层死沉的灰气, 全然不是过往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傅南霜皱了皱眉,有些不忍地收回视线, 回头问向那名黑衣人。
“陛下究竟是为何昏厥的?是在战场上受伤了?”
黑衣人流露出几分懊悔,“此事说来也是我们疏忽大意,当日我们同赫合的大王子定下了盟约后,便稍放松了警惕, 后来联同他们一道突破了檀必的阵线, 赫合的军队也确实出了不少力气。
“那时我们更是得意, 便再也没怀疑过那位大皇子的意图, 可没想到, 他在战场之中, 却命人对着陛下从背后放了道冷箭。”
傅南霜闻言, 目光不由一转,落在了段淞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肩头, “是伤在了肩上?那为何会这么严重?”
“陛下倒是对他们早有防范,当时还侧身躲了过去, 原本也并未伤及什么要害,只是有些皮外伤罢了,可他们竟然恶毒至极, 在那箭尖上抹了毒药。”
说到此处, 黑衣人有些恨恨,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陛下强撑着回了京, 可到底还是没能抗住那毒药的毒性,在进宫前便昏了过去。”
黑衣人望着段淞顿了顿, 随即将看向傅南霜,眸光有些微闪动,“陛下昏迷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命仆将此事保密,仅告知殿下您一人。”
傅南霜颦眉摇了摇头,“但陛下既然已经回到宫中,此事也瞒不了多久的。”
“仆自然知晓,”黑衣人对她拱了拱手,“所以便更要拜托殿下了。”
“陛下和你们当真高估我了,”傅南霜没有正面答应他的话,转而问了句,“可有请太医看过,或是陛下有什么信得过的医者,能将此事放心告知的?”
黑衣人回说:“陛下随身带有解毒的秘药,本就是太医院多年研制的成果,他在中毒后已经服用过,当时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可那毒药应当是赫合独有的邪门偏方,若是连此药都无解,那太医也没法子了。”
“可也不能就这么拖着,”傅南霜沉思地望向段淞的紧闭的双眼,他的眼皮透出蓝灰色的血管脉络,“大夫定是要请的,能不能开出方子另说,总要先诊个脉,才能知晓陛下如今昏迷的根源在何处。”
“殿下说的是,”黑衣人拱手垂头,“我们会去准备的。”
“陛下昏迷之后,可还能吃东西?”傅南霜瞥见他干裂的唇,心头一紧,“不会一直饿到现在吧?”
“这个...确实未曾进食,不过从陛下昏迷到现在,也就一天的时间,应该…”黑衣人有些许局促,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随即看向了他身后的那个灰衣人,用目光支使他出去,“…快去准备些吃食吧。”
那灰衣人虽有些不情愿,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我去看看这殿里的小厨房有些什么吃的。”
傅南霜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我自会尽量瞒下陛下回宫的事,但只有我一人知晓,怕是办不到。”
“那…毕竟是陛下的旨意。”黑衣人有些迟疑。
傅南霜微摇了摇头,“长公主如今同我住在一处,这事定瞒不了她,她毕竟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想来瞒着她也没什么必要,况且就算是为陛下寻医问药,有了长公主的帮助,行动起来也会更方便。”
“殿下说得也有理。”黑衣人终于松了口。
傅南霜抬手在段淞额上探了探温度,忽又想起什么,回身问道:“你们留在此处,不会被人发现么?”
“这个殿下放心,含凉殿本就是陛下的便殿,除了陛下有令,平日里没有人敢踏足。”
“这便好,”傅南霜点了点头,“我一人出来行走多有不便,若是离开太久,明义殿的人寻不到我,只怕又会生出别的事端,待长公主回宫,我同她一道外出也不会惹人起疑,那时便能过来了。”
黑衣人也不多留,送她出了殿门:“仆明白,殿下无需多言。”
待她走后,那灰衣人老六从侧边绕了回来,对着门边的老四轻啧了声,“你说得没错,这皇后确实有些奇怪,她…太冷静了,我还以为多少会掉两滴眼泪呢,结果连眉头都只是稍微皱了一下,当真是辜负了咱们陛下的一片痴心。”
“找到吃的了么?”老四白了他一眼。
“找着了,熬了点儿米汤,炉子上正煨着呢。”
老四转身进了门,头也不回道:“她虽然面上冷漠了些,但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也并不是全然不关心陛下。”
“你不会看人,尤其不会看女人,”老六瘪着嘴摇了摇头,“要我看啊,陛下早晚要栽在她手里。”
“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四斜着睨了他一眼,“陛下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