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之前他打猎时,即使是被狼抓伤了,也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影响,只休息两天就能正常上朝了。
所以这次的“龙体有恙”,只怕是伤得不轻。
可受伤了应该找太医啊,为什么非要她过去呢?
“陛下是怎么说的?”傅南霜想了想,试探问道。
黑衣人闻言却是一怔,随即眉心一皱,颇为艰涩道:“当时情况有些慌乱,陛下...昏厥之前,特意嘱咐仆,回宫之后,不能将他回宫的事告诉旁人,只能告知殿下一人。”
傅南霜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陛下难道如今还在昏迷之中?”
“...正是,”黑衣人垂下头,掩去眸光的波动,“仆不便出现在人前,先告退了,还望殿下尽快前去。”
语罢,他也没有再等傅南霜回话,身形一纵,便从窗口轻巧地跳了出去。
傅南霜甚至没看清他的行动轨迹,只见一团模糊的影子在夜色掩映下欻欻闪动了两下,便再也寻不见那人的身影。
她呆望着窗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想。
驱傩的队伍已经走过去了一大半,他们唱读的驱傩词经过宫墙的遮掩反射,传到她耳边时已经有些荒腔走板。
「适从远来至宫门,正见鬼子一群群……正南直须千里外,正北远去亦不论!」
傅南霜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摸到了床榻的内侧。不行,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在她刚在床缝中伸手向下探去,想要抓住她藏起的包裹的时,却又是一愣。
她摸到了别的东西。
她将自己意外捏住的那一张纸笺缓缓抽出,抖了抖其上落下的灰尘,拈着边沿徐徐展开。
傅南霜的目光直接飘向了最后那一行字:
「也不可全然不念,仍需稍念一二。」
竟是段淞离开那晚,趁她睡着时偷偷送来的信。她醒来后便一直没有找到,原来是掉到这床缝中了。
可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是是现在。
她闭了闭眼,想将这信揉成一团丢开,但手心刚使力攥起,却又止住了动作。
傅南霜烦乱不堪地将信纸展平,看着其上的文字又更觉焦躁,她起身走到灯烛边,心下一沉,想着不如烧成灰了事。
可她刚将纸的一角送到跳动的焰边,却又不知怎么的,迅疾地缩回了手。
在烛火遍边呆立了半晌,她又将那纸笺按着原本的印记折好,再度丢回了床缝之中。
算了,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吧。
*
“老四,你真的没找错人?确定是去的明义殿,没迷路吧?”一人蹲在廊柱边,对着他斜对面的黑衣人扬了扬下巴。
“你当我像你一样是个傻子,在宫里还能迷路。”那个被称为“老四”的人,正抱臂斜倚在柱边,瞟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再度投向榻上双目紧闭的人。
“那都过了这么久了,皇后怎么还不来?”
老四没用正眼瞧他,“你这个老六,你当皇后跟我们一样能在墙上飞啊,她不得自己走过来吗?”
“就算是用爬都爬过来了吧,”老六指了指窗外的天,“你看看这月亮,少说半个时辰过去了,你再听听外面的动静,驱傩的队伍都快出宫了,别是你真找错人了吧。”
“陛下给我看过皇后的小相,我怎么可能认错。”老四不耐地撇了撇嘴,有些懒得搭理他。
“你要是没找错,那就是皇后自己不愿意来了,”老六唇边划过一丝冷笑,“要我说啊,咱们陛下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可谁不知道,天底下这女人最不可靠了,找谁不好,非找皇后。”
“可看着也不像。”老四摸了摸下巴,某种闪过一丝狐疑。
“什么不像?”老六反问。
“你说但凡寻常女子,若是听见自家夫君受了伤,哪有不着急的,更何况她的夫君还是陛下,可这位皇后吧...”
“她不着急?”
“不着急,”老四摇了摇头,“不仅不着急,甚至还有功夫探听消息。”
“哎,你等着瞧吧,”老六一脸笃定,“肯定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她估计不会来了。”
“可...”老四摇了摇头,“陛下说皇后曾舍命救过他,他既然下了这道旨意,那他定有他的道理。”
老六依然不屑:“我看咱们陛下就是被人糊弄了,还是年轻啊,就信这些情啊爱的,要我说啊,根本靠不住!”
老四正要说什么,却听得庭院中传来了一声推门的响动,他忙和老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来了!”
他阔步走到外间,从门边探头望去,却见一个头戴獠牙面具、身着红色法衣的人,正独立在院中,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老四皱了皱眉,抬手驱赶,“你是驱傩的侲子吧,走错门了,快出去!”
那人却似听不懂他的话似的,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快走到寝殿的门前。
“我说话你听不懂是吧?”
老四来了脾气,正欲动手将他推搡出去,却见那人缓缓抬手,当着他的面将脸上的假面掀了下来。
“陛下在何处?”傅南霜的胸膛因紧张而上下起伏着,她也不说不清楚,自己明明已经按照计划混入了驱傩队伍中,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