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氏面上笑容一如既往,低声与她说道:“娘娘当真是仪态天成,也与人为善,看着很是友爱宗亲啊。”
文氏闻言,也跟着投过去一眼,临了却是不着痕迹地划过一眼贵妃平坦的小腹,也笑吟吟地回话道:“那是自然。陛下的眼光,哪能有差的?”
苏道助因着侄女苏苑慧想出来的主意、弟弟亲自来投效,已是大大得了上面的一番青眼,尤其是来自武勋那边,查证受惠之后,也晓得投桃报李。不然,同样作为皇商,也不至于只他们苏家近来得了许多紫檀、黄花梨、红酸枝等各种上好木料。要知道,紫檀产自天竺、缅甸、老挝,黄花梨出自琼州海岛,而如今市面上年份最久的红酸枝,也多产自老挝——这些可都要靠武官手松,由人通融才行。
因此,文氏本就待郝氏这个妯娌有礼,如今更是添了三分亲热——文氏的娘家爹最高也就做到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了,虽此后再没进益,但终究靠着姻亲宗族之间互为倚靠扶持,文氏的娘家里终也有人一直做着京官。那木料家具打出来没多久,文氏就往娘家送过去了两套,父母正房一套,待客的正房一套。
对于这件事,苏道助更是没有二话——说句难听但现实些的,得亏文氏娘家始终得力,要不然的话……苏道助后院可是还藏着杜秋娘这样一位容貌令人魂牵梦绕的佳人在呢。
若是娘家不给力,儿子长大后再出色,年纪还小的时候三言两语也无法管到老子的后院,那样,即便文氏再能干,也少不了要受些气。
正如曾经的郝氏那般。
郝氏当初可是连女儿都被人在家欺负得变成了个痴儿,即便她事后再是发愤后悔,于事前又有何用?
郝氏自然笑着点头,转而又扩大了笑容自如地转移了话题,用看不出一点奉承的语气,道:“大嫂,听说府上侄媳妇儿有孕了,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这下,我只盼望着侄媳妇儿届时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再给家里添上一丁。即便是女儿,那就更是一件喜事,刚好凑成一个‘好’字!”
文氏欣然道:“苑荣早早嫁了人家,诞下一双麟儿,我可没了心思。只剩下长羲,多年来后院一无所出,这么多年好在媳妇儿一进门就生下了长孙,我还能劝自己放下心来。”
苏苑荣乃文氏头胎长女,心里眼里对她爱重得很,这孩子教养也好,苏家几经周全,才将其嫁到了这京城里也算数得着的人家。
文氏又开始反过来打趣郝氏,说道:“来年你家长琛都过二十了,可算是把婚事定下来了;如今慧娘的身体也全好了,还在冬节上得了贵妃娘娘的看重。”
文氏语重心长,倒是颇为真心地叹了一声,羡慕地说:“弟妹啊,你的好日子不远了。”她自嘲道,“哪像我,膝下还指望着要把剩下两个女儿嫁出去,可还有的筹谋呢。”
说到这里,文氏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苏家虽分家,可起名排号可都是排着族谱来的,到他们底下这一代,男丁皆以长字排名,女儿也都含个苑字——除了她后院里头,老爷为自家那个贵妾杜秋娘生的女儿,起名叫宛华。
这原因嘛——
一来是说到底,族里素来就对苏道助纳了个烟花女子进门颇有微词;二来,则是杜秋娘甫一进门就得老爷“看重”(文氏在后头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而这第三,却也是苏宛华确实随了她娘,身姿相貌自幼就能看出出落得远超众人。
“宛转双翘华钗举,飘飘翠云轻楚楚。”
只是啊,自家老爷这一番早且殷殷的嘱托和未雨绸缪,就是不知道自家这朵“凤凰”,将来能落到这京中多高的地方……
左不过最后还是要助力到我家的子孙,就是了。文氏飘忽又冷静地想道。
可是说起府里出落得越发眉眼清晰的苏宛华——转过年,她可就要十三岁了,这个年纪,放在整个女子十八、男子二十成婚也能勉强说上一声迟的大虞朝,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要说能挑拣儿郎,也可以开始了……
……咦。
文氏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一滞。
可又掠得飞快。
一时间,文氏忽然感觉自己恍惚间好奇疑惑了什么东西,却又都一闪而过,抓不住,摸不明——
……
儿子的婚事的确是定下了,可要是说起女儿……
郝氏面色一滞,片刻后才有些迟疑地提起:“大嫂可听说过之前京中不知因何流传的谣言——”她一口先咬定了此乃谣言,“我是说,便是之前谣传贵妃身体有恙,无法未陛下诞下皇嗣——的这桩谣言啊。”
说完,郝氏面上便渐渐舒展了眉头,摆出一副颇有嗤笑的态度,低声笑道:“别说宫中御医圣手人才济济,自然会尽心尽力为娘娘调理,否则,太后那边又怎么毫无异议?”
贵妃入宫大半年了,肚子还是毫无动静。而陛下转过年去,可就板上钉钉的二十一岁了,放在本朝……勉强称得上一声迟。
看样子,满朝文武现在还是能容忍下去的。
文氏也点头表示赞同:“正是。若真是生不了,太后和陛下必然第一个坐不住。”可文氏想起记忆中几次遇见帝妃二人相处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