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知道其中轻重,当即点点头,衷心道:“这倒是。往日里,我还真没看出苏家小姐心中有如此丘壑。”常宁叹了一口气,“是我浅薄了。”
不过,常乡君很快又提起另一件事:“皇嫂,你之前不是特意支持了善济所吗?”
她笑了笑,说:“连您都牵头了,所以底下许多姑娘倒也聚过几次,赵皎还特意提着她的鞭子,打过不少意图蒙混过关、骗吃骗喝的无赖流氓。”
陈淼赞赏道:“这是好事!”
但接下来,常宁便很慎重地蹙起了眉头,沉声道:“不过,赵皎跟我说,她几次在善济所门外遇见诚意伯府家的小姐,神情有异。”
见陈淼下意识精神一振,常宁的语气竟有种说不出的纠结,甚至还有些破罐子破摔,道:“京中本来就在传,她刚被拒了婚事,所以近来心情不好,表现得郁郁寡欢。但方蕴兰却找上赵皎说,近来她屡做噩梦,每每梦中都现暴雪,暴雪无情,压塌了许多民宅,竟致死伤者众。”
“她还说,她自醒来,梦中惨状仿佛历历在目,不禁悚然而惊。所以,她颇疑心此乃上天示警。”
陈淼恍惚一瞬,见常宁面露异样,她方才眼神坚定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常宁你亲自入宫将此事告诉我,想来也是心存担心。我这便通知陛下。”
第56章
瞧着上首常宁和贵妃聊得开心,燕琳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半晌,尔后又默默垂眸。
面前的案桌上摆着许多精巧的吃食,虽说也都是些山珍海味,但碍于寒冬时节,就算这大殿里安置了再多的炭盆,它们终避免不了变成凉菜的命运。
不过,这皇城里总是少不了有心人巧夺天工,连花束都倒腾得开,因此在这大殿内,人人面前的案几中间都立着个插了一束芍药或牡丹的素胚白瓷,倒是阴差阳错地给这银装素裹的时节添加了许多夺人眼球的春意。
瞧着,正如……高台上那仿佛餐风饮露,不染尘世繁杂的天仙一般,灼灼其华。
贵妃今日的装扮是神仙妃子,而时至今日,燕琳却依旧能想起来,在太后的长宁宫里头初见的姑娘,彼时还是盛夏,贵妃着一身绿裳,她只是浅笑着端坐在一处,那灵动的衣裙飘带,并不多繁复却起着点睛之笔作用的精巧凤钗,乃至主人鬓边散落的几缕墨发,都一同随她在人眼中颤动。
只因对贵妃这种独一无二又惊才绝艳的气质太过深刻,所以,就算在那之后,燕琳已经了解到彼时贵妃本人连粗通文墨都算不上,却也难改其最初给予的蓦然惊艳之印象……
这样想着,燕琳不由又默默吐出一口气。
陛下心悦贵妃,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吗?私底下,燕琳总忍不住有些纠结。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那还真是令她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燕琳转念又想道,贵妃这模样,确实世无出其右,便是让身为女子见了,也当的是我见犹怜。
想来,燕琳自己,作为骊山院山长的孙女,且才华惊人,所作的诗篇策论一度和骊山书院的男子一道排行也毫不逊色,其本人又生得气清质华,当然也是许多文人学子追捧的对象。
而她和她祖父,当然也曾拒绝过那么些个别想是不是只是在跟风却又实实在在不学无术的草包。
谁知在那许久之后,燕琳才从为她打抱不平的赵皎口中得知,竟有几个当家夫人放出话来,说燕琳学问好是好,但论起居家过日子,可不能为她们家的宝贝儿子选这样的。
赵皎早在汴州老家时,就暗中崇拜向往燕琳这位鼎鼎有名的女君子,这下听了,岂能有忍得住不同人理论的道理,燕琳却是在意外过后,忍不住啼笑皆非——说句埋汰人的,不说她,他们家满门清贵,又怎会瞧得上那些脑袋空空的酒囊饭袋?
燕琳坦白承认,自己对陛下,也曾有过那么一些“非分之想”——
数年前,还是个豆蔻少女的燕琳趁着父亲外任,跟随身为当世大儒的祖父一道游学至京中,她自幼家藏丰富,又天资聪颖,小小年纪竟已能帮祖父整理些书册。而陛下初御极,欠缺人才,竟也施施然白龙鱼服主动寻上门来了。
彼时的燕琳,自然不会想到那个一闪而逝却隐隐可见些大病初愈彬彬文相的身影便是当今陛下,只有一天,她在祖父的书房里,在那本她还没有读懂的孤本旁边,拾到了一纸批注。
燕琳大为惊喜,却也分明看出那端正遒劲的笔记并非祖父所书——不过寥寥数语,但依旧尽然为她解惑,甚至还道出其中的典故乃出自另一本冷僻独著。
然而惊喜之余,燕琳也有些不甘心——虽然性情内敛,但燕琳心中自有一番孤傲在,她也看出那男子年轻的身形样貌,似乎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容凛对燕山长的拜访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后者自是一派从善如流,喜不自胜地扫榻相迎。
期间,燕琳更是在祖父书房里不止一次地见到他本人的书法见地。见字如见人,而那也是她头一次主动壮着胆子丢了矜持好奇去看那年轻男子,遥遥见他与祖父释书手谈。
只是燕琳的躲藏并不高明,她粉色的衣裙在一派青葱的林园中十分显眼。因而,当祖父佯装严肃地朝她瞥过一眼,而那个在亭中本是侧背着她这边方向、身形清瘦颀长的男子,也似有所觉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