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沈云舟心中轻叹了一声,他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何陛下一定要让岑暨来当这个提刑官,有些事,确实不是大理寺和刑部能办的下去的,只有让岑暨这种背景强硬不讲情面的人来,才能真正发挥震慑作用,就是...忒得罪人了些。
岑暨自己皮糙肉厚倒也罢了,可燕宁跟着他...沈云舟默默将不想燕宁跟着蹚这趟浑水的想法给压了下去,思索片刻,朝燕宁道:“你如今虽说是在提刑衙门任职,但到底没有正经入官府名册,你看...”
“这不用担心。”
燕宁知道沈云舟的意思,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亮闪闪的金牌,得意扬眉:“瞧。”
金光闪闪的金牌一亮出来,瞬间吸引桌上众人目光,就连沈景淮都诧异:“这是?”
“岑暨今儿给我的。”
燕宁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云淡风轻:“据说是陛下亲赐,特准我衙门行走。”
此话一出,沈元麟先瞪大了眼,失声叫了出来:“陛下赐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燕宁大方将牌子递了过去。
沈元麟左摸摸右看看眼睛都在发光,恨不得直接抱着啃上一口:“是真金欸,大姐你可真厉害,居然能得陛下特许。”
宣武帝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就赐燕宁一块身份令牌,八成是岑暨在陛下面前提的,看来岑暨早有准备,他是白担心了,既然陛下那边都已经挂了名,纵然燕宁以女子之身在提刑衙门任职想来也无人再敢置咄。
沈云舟脸上带了笑,夸道:“不错。”
沈景淮则直接将朱涛和蒋武拨给燕宁,叫她出门办案的时候将人带着,相互间有个照应,如此也能放心,燕宁虽然觉得提刑衙门的人已经够用,但转念一想多两个也不嫌多,于是也就接下了沈景淮的好意。
...
摘星阁。
月明如昼,万籁俱寂,一缕月光洒落,低垂的幔帐被映地朦胧半透,隐约的熏香在房间里幽幽飘荡,温煦弥漫,让人不觉心生倦怠慵懒昏昏欲睡。
沈瑶光屈膝靠坐在床沿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那三张银票,翻来覆去,一遍遍的数,侍女无奈:“姑娘,您这都数多少遍了,再数下去手指头都要给磨平了。”
沈瑶光不吭声,数钱的动作却一点没停,看得侍女愈发无奈。
侍女名叫锦书,是打小就跟在沈瑶光身边伺候的。
当听说沈瑶光并非沈家亲女的第一时间,锦书就哭着表态,说不论何时何地,自己都是沈瑶光是侍女,会永远陪着她哪儿都不去,沈瑶光自然也感动的眼泪汪汪,主仆俩抱着很是痛哭了一场。
锦书知道这三张银票的来历,沈夫人向来都是富养女儿,沈瑶光手里的银钱从来都没少过,这三百两银子对沈瑶光来说也不过就是几件首饰罢了,奈何给的人不同,意义也就不同。
“姑娘,您觉得,那位燕姑娘...”
锦书小心翼翼试探问。
沈瑶光眸光微动,突然就想到了方才燕宁笑盈盈揉她头发喊她妹妹的情形,那一瞬间,她心中所有的惶恐忐忑焦灼似乎都被抚平,甚至还不自觉生出了一丝羞愧。
虽然被沈夫人保护的好,沈国公府也没有那么多腌臜事,但沈瑶光听过也见过不少后宅阴私姐妹相争,连亲姐妹都能争得跟乌眼鸡似的,更何况她们这本就尴尬的身份。
可当燕宁笑着冲她眨眼喊她妹妹的那一刻,沈瑶光就有种感觉,她担心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瑶光,不论何时何地,不论是否有血缘,你是沈家的女儿这一点不会改变,没有人会不认你,也没有人会将你抛弃...”
想到沈云舟郑重说出的话,沈瑶光不自觉又红了眼眶。
“她...很好。”
沈瑶光攥着银票,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眸光晶亮,声音小小的,却能听出其中雀跃:“锦书,我有姐姐了。”
见自家姑娘终于一扫连日来的愁容,锦书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恭喜姑娘。”
“我记得我还有一罐兰花膏,明日记得给...给阿姐送去。”
“好。”
...
晨光熹微,一夜无梦。
燕宁记挂着还有钱大钧的案子要办,并未多睡,起床穿衣洗漱一气呵成,待清晨第一缕灿阳投下,燕宁迎着灿烂朝霞出门,结果刚一出来,就见门口负手立着一道熟悉人影。
玉冠绯袍,旭日融融下衣袍上光华流转,来人面容清隽,如冰如玉,有清风拂过,撩起一片袍角的同时,送来一句满含雀跃的——
“早上好。”
米线(一更)
春末的清晨还透着丝丝凉意, 天色半明,因为时辰还早,薄雾未完全散去, 几缕阳光从云间流溢而下, 为大地镀上一层清浅的碎金。
燕宁本来是打算先去提刑衙门一趟, 然后再跟岑暨他们一道出发去钱家查案, 所以起的要比平时稍早些,却不想岑暨居然比她还早,这会儿就已经等在了门口。
待看清他今日的装束后,燕宁眉梢顿时高高一挑。
或许是要出外勤,岑暨并没有正儿八经穿那身四品公服,而是一身褚红色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束玉带勾勒出宽肩窄腰,发束玉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