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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树梨花暮成雪_风又归【完结】(32)

  肖子宇没空听她说谢谢,忙道:“告诉我,你怎么了?”

  疏末没回答,问:“昏迷时,我说了些什么话?”

  肖子宇:“不停的冒汗,说什么我要杀了你…我不想死…好难受…”

  和疏末梦中所差无几,制止肖子宇的追问,疏末告诉他,知道太多了,没好处,言下之意,就是疏末在保护他。

  疏肖子宇想着让疏末好好休息,离开了房间,此时夜幕已降临,肖子宇叹息,这个女子是有多少的故事,他二十几年的生命永远不能相比。

  疏末久久未眠,一是怕再做那个梦,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在杏江边晕倒,这个梦根本不想梦,那感觉,犹如回到了两百年前。

  想起白天,她有一刻的走神,却招致这结果,怎么也料不到的事。

  疏末:那么,是你要回来了,对吗?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还真是残忍!可是,这一次,我会让你有来无回!

  ☆、往生无缘

  后来疏末带肖子宇去了很多地方,几乎把整个梨花谷都看遍了。

  期间有一回,疏末和肖子宇去了梨花谷梨花最多的一处地方。乱花渐yù迷人眼,疏末想起很多年前,她离开的愿望还没有那么qiáng烈时,经常斜倚在树上喝酒,望着层层梨花掩住日月光华,清甜的酒味混杂着梨花的气味,好不醉人。

  她很làng费,从来都不会把一坛子酒喝完,还剩一些时就把它扔了,沐辰站在树下,抬头嗔怪,怎么又扔了。

  疏末没有丝毫不舍,道:“是该留些来回归土壤的。”

  沐辰笑笑,随她怎样,习惯的纵容。

  记得那时,疏末用劲一拍树gān,漫天的梨花纷纷飘落,沐辰抬头的姿势,温柔的脸庞,永远印在了那一片的梨花雪中。

  还有一回,疏末在陌歌的困境中倒下,沐辰不顾全身的伤,背着她在昏暗的空间里奔跑,那场逃亡,真的好漫长,漫长到疏末觉得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还是成片的红雨,尽染沐辰的白衣,刺痛了疏末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疏末勉qiáng可以睁开眼,一片白光从眼fèng照进,好痛!成片梨花,如雪缓缓飘落,沐辰就在旁边,不省人事…

  想起一些往事,疏末默默对着丛丛梨花说:“对不起,我不负责地抛弃了梨花谷。”

  声音很小,肖子宇还是听到了,从那时起,他决定要尽可能画很多幅梨花谷的画,他猜也许疏末将来会想念这些地方的。

  疏末带肖子宇走过一次,他便记住了所有的路,后来几天,他自己独自去了那些走过的地方,想像着两百年来那个女子的身影,安静忧伤。

  离开梨花谷时,疏末告诉肖子宇要好好记得这个地方。还有那些画还是先放在肖子宇那儿吧,疏末怕她自己带着有一天会心qíng不好毁了,自己是真的矛盾了一次。

  送肖子宇回了苏杨城,也没想去看堇风他们一眼,既然沐蓠都出现了,那么沐辰也应该在不远处吧?但是疏末暂时还是不想面对有些人,有些事。

  疏末离开苏杨城,路过城隍庙,今天拜城隍的人一路上都在议论纷纷,疏末竖起耳朵听到了大概。

  “那个离木赌坊啊,我听说过,真的存在吗?”

  “哎哟,怎么不是真的,隔壁家的那小伙不是成傻子了吗?”

  “还是少谈这些,万一是什么妖魔作怪呢!”

  ……

  疏末随便找了路边一个摆摊的问qíng况,顺便给了几个钱,那人就把自己听说的全都告诉了疏末。至于真假,疏末自己当然会判断。

  一开始,疏末都觉得是什么妖魔作怪,神仙哪有这么无聊。赌博赌什么不好,非得赌上前途,家庭,才华,亲qíng…还是个不知道结果的赌局。

  下次来苏杨城,再说吧,今天先去找个清静的地方,陌歌的突现,让疏末不得不警醒。

  疏末站在舍利弗殿堂外,说来已经好久没有来过了,只有站在佛界,疏末才会感到自己的渺小与卑微。

  舍利弗是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智慧第一,当初yīn差阳错遇到了舍利弗,疏末便想来此听他说法,就算不懂,听着念也很安心,她向往却又害怕这种过于神圣的地方。

  可是佛家圣地就算神仙们到来也要很放低姿态,更何况她梨花谷的无名小辈,舍利弗只说她不属于这儿,不该来这儿。

  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金光闪耀的大门那时从来不会为她而开,疏末问:“佛说终生平等,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平,我不过就是想来听听你讲什么!”

  舍利弗永远都一个表qíng,那种永远都不为外物所动的至高境界,加剧了疏末内心的渺小感。

  她还没去过雷音寺,她惶恐那样梵音缭绕的地方,她觉得在那儿或许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了,人都若一派清静,是不是就忘了执着什么。

  疏末每次都偷着进去,哪怕在那儿睡觉也比别处好,其实她有什么不安心的呢?她不知道。

  就这样时过一个甲子,疏末都震撼自己竟然常往那儿去,已经一个甲子了,舍利弗的殿堂其实不是什么密不可封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有看守的地方,只是她太渺小,谁都不会因她喜好便为她怎样。

  只有找好时机,疏末和别的仙佛一同进去,从来只有别人将就她,可是佛界就是佛界,平等到疏末感到陌生。

  一个甲子后的某天下午,疏末在殿堂最后面睡着了,舍利弗从来没对此表示过什么,如果他有表示什么便也不是佛了。

  “众生之生命在命终之后由此土而生于他土…”梵音传入疏末的脑海中,疏末梦见了沐辰,想起沐辰曾说万物浮沉终成泡影,疏末问:既然最终不过泡影,为何人们有那么多执着?

  沐辰说,就是因为知道一切终成泡影,才想紧紧抓住。

  疏末已经不知此时是在现实还是梦中,一直念着:“众生之命在命终之后由此土而生于他土…”眼角一颗泪水滑下,滴落舍利弗的眼里。

  舍利弗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甲子光yīn,疏末第一次听到舍利弗对她说话,眼睛睁开,疏末知道自己流泪了,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流泪,哪怕是陌歌的困境,疏末再绝望也没有哭过。

  疏末前所未有的悲怆:众生之生命在命终之后由此土而生于他土,是为往生,往生,往生,梦里,疏末知道自己与往生无缘,怎么得知不能往生便悲怆无比?

  疏末问了舍利弗当初问沐辰的那句话:“既然明知一切都犹如梦幻泡影,人为何还有执念?”

  舍利弗曰:“我愿皆往生,示佛法如佛。”

  一直疏末都没有明白那句话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直到一百多年后才明白,人的执念或喜或悲,而舍利弗只愿众生得以往生,疏末自己的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人若想得以善终,还得看自己。

  疏末用六十年明白了自己不能往生,所有梨花谷的人都不能得以往生,在睡梦中流下了一滴泪,却为因此看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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