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便蹙着眉道:“孟大人,你是不是吃不得姜,那就莫要喝姜茶了。顺着这条路,再走上一刻钟的时辰,有家食肆,汤粥皆有。”
自从那日孟子坤吃过饺子后,葡萄第二次见到他,才知道孟子坤是这里的新官。听闻孟子坤是被人弹劾,才从高高在上的太守,贬谪成了这个边关小吏。
对于父母官,葡萄有天然的敬畏之心。她不知孟子坤是官吏时,尚且可以把他当做一个寻常的过路人,卖吃食给他。只是,当葡萄知道了孟子坤的身份,便变得分外拘谨。她忧心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怒了孟子坤,她和恬姐儿都要遭殃。
因此,葡萄恨不得孟子坤因为姜茶一事嫌弃了她的茶铺,另寻他处去了。
孟子坤看着葡萄满脸抗拒,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了两个铜子,和一碗没喝完的姜茶。
恬姐儿不嫌姜茶的味道,她半大个小人,自己踮起脚,盛了一碗姜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葡萄便顺势蹲下,掐着恬姐儿的腰,给她量尺寸。
“恬姐儿又长开了些,那棉袄要做大些了。”
一听到这话,恬姐儿明亮乌黑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她闷声道:“娘,我不想做新棉衣了。”
葡萄将恬姐儿搂在怀里,语气温柔:“为什么不要?恬姐儿前几日,不是还缠着娘亲,要在棉衣上面绣着梅花吗。说红棉衣,就要绣白梅花,那才漂亮呢。娘亲都画好花样子了,怎么又不要了。”
恬姐儿垂着眼睫,好半晌才道:“娘,你不懂。”
葡萄轻轻抚着恬姐儿的发髻,说道:“恬姐儿说了,我就懂了。”
恬姐儿犹豫片刻,才缓缓道:“是茵儿她们,说我们没钱去成衣铺子买棉衣,只动手做些,忒小家子气。”
闻言,葡萄眼中浮现出失落,暗道,是她无用,买不起时新的成衣,让恬姐儿丢了脸面。
恬姐儿接着道:“……可是娘,我才不信她们的。她们说三道四,才是小家子气呢。而且,娘做的棉衣,又暖和又漂亮,和成衣店里的比并不差。”
听着恬姐儿维护自己,葡萄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她不解道:“那恬姐儿为什么不高兴?”
恬姐儿闷闷不乐道:“我生气,是因为修哥儿……他竟然不帮我说话,我之前白对他好了。我原本想着,等到棉衣做好了,我第一个要穿给娘亲看,第二个要给修哥儿看。我被欺负时,他冷冰冰的,可气死我了。我才不要和他顽了,也不要穿给他看我的新棉衣。”
葡萄知道修哥儿,那是个极其俊俏的哥儿,不像是边关养出来的,倒像是用金玉养出来的小君子。修哥儿模样好,性子冷,可小孩子们都是看谁生的可人,便愿意同谁凑在一处。恬姐儿便欢喜和修哥儿在一处顽,修哥儿长恬姐儿两岁,已经开始进学了,平日里待恬姐儿也是冷冰冰的。但恬姐儿喜欢他,葡萄也不去阻拦,总归是小孩子,闹不出什么大事情的。
不曾想,原先恬姐儿口中,千好百好的修哥儿,如今却连路边的黄狗都不如了。
葡萄不知道如何哄恬姐儿,便顺着她的话说道:“那就听恬姐儿的话,不做新棉衣了。娘将线拆了去,待来年再给恬姐儿做棉衣。”
恬姐儿却犹豫起来,面露不舍,拉着葡萄道:“娘,还是做罢,我想穿的。”
葡萄对恬姐儿,自然是千依百顺,闻言将恬姐儿搂的越发紧了,口中柔声说着好。
不出四五日,恬姐儿的新棉衣就做好了。大红的布料,里面塞满了柔软的新棉花,穿在身上暖融融的。四周是白雪红梅,恬姐儿身上却是白梅红衣,一蹦一跳的模样,宛如小仙子一般。
恬姐儿越看,越中意这件新棉衣,心中庆幸没有因为修哥儿,而逞一时之气,不然哪来这么做工精致的新棉衣穿。
葡萄一转身,恬姐儿便不见了踪影,不知跑去哪里顽去了。葡萄并不担心,只待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恬姐儿自然会回来的。
恬姐儿穿着新棉衣,在一众小姐妹中,好生炫耀了一番。
“恬姐儿,你这衣裳真好看,在哪家成衣铺子买的呀,我让我娘也买去。”
“买不到,我娘亲手做的。”
“恬姐儿,这棉衣真软和,我能摸摸吗?”
恬姐儿大方地张开双臂,让其他小姐妹伸手摸摸。
一时间,一圈女娃们的小手,都在恬姐儿的棉衣上动来动去。有羡慕的狠的,便跟着恬姐儿商量:“恬姐儿,你前儿不是喜欢我爹买的红豆糕吗,这样罢,我将我爹让给你。”
恬姐儿撇嘴道:“我要你爹做什么?”
那小姑娘脆声道:“你不是没爹吗,我将我爹给你。不过——你得把你娘送给我,我给你娘做闺女去,这样,我就能有一件同样好看的新棉衣了。”
恬姐儿嘟着嘴道:“不成不成,你爹臭臭的,我才不要。我娘可香了,每晚抱着都能睡得很沉。而且,我娘只有我一个闺女,才不要你做她的女儿呢。”
几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忽然传来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