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姐儿抬起眼睛一看,见是茵儿,便也扭过头去,哼了一声。
茵儿裹紧了身上的棉衣,看着众人的目光,仿佛黏在了恬姐儿新棉衣上,不由得更气了,暗道这些人不识货,她这件衣裳,可是花了足足一两银子,哪里是些粗布麻衣能比得上的。
恬姐儿不愿意理会茵儿,转身和其他小姐妹玩闹。
茵儿余光瞥见修哥儿的身影,顿时挺直了身板,从袖中摸出来一只草编蟋蟀,唤道:“修哥哥,这蟋蟀瞧多了,也觉得丑呢,其实也是平平无奇罢了,顽多了便觉得无趣。”
修哥儿听到茵儿的“修哥哥”,顿时拢起眉峰。修哥儿虽然年纪小,但行为举止,俨然小大人一般,行走之处,总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恬姐儿一看茵儿手中的草编蟋蟀,顿时眼睛都红了。她阔步走上前去,夺走草编蟋蟀。茵儿一时不备,被恬姐儿抢了去,顿时气的跳脚:“你做什么,那是修哥哥给我的。”
恬姐儿红着眼睛,看着修哥儿。
茵儿已经跑到修哥儿面前,对他哭诉。修哥儿无奈,只能走到恬姐儿身上,伸出手道:“拿来。”
恬姐儿不给,她脆生生道:“这是我的东西,是送给你的,你为什么要给别人。”
众人皆竖起耳朵,看向这里。被人注视的目光,让修哥儿有些难耐,他语气沉沉道:“恬姐儿,你先给我。”
茵儿在旁边,幸灾乐祸道:“是修哥哥送我的。”
修哥儿转头瞪着茵儿,冷声道:“闭嘴。”
恬姐儿看着那张俊俏的脸蛋,又看了看修哥儿宽阔的手掌,她伸出的手,微微一顿,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草编蟋蟀扔到地面,狠狠地踩了个稀巴烂。
恬姐儿迎上修哥儿难以置信的目光,说道:“我的东西,踩烂了,也不给她。”
修哥儿难以置信道:“恬姐儿,你太胡闹了。”
恬姐儿一字一句道:“你也一样,以后别想有我的东西。”
茵儿突然冲出来,说着恬姐儿欺负她,又拉着修哥儿为她出气。修哥儿只觉得脑子旁边,有只乱哄哄的蜜蜂在叫,烦人的紧。修哥儿下意识地推开茵儿想要拉着他的手,不知怎么的,推搡的力气,却落在了恬姐儿身上。
旁边有一滩融化了的积水,恬姐儿被修哥儿一推,便跌倒在水中,原本崭新的新棉衣,顿时变得泥泞不堪。
修哥儿瞪大眼睛,看着水中的恬姐儿,心中浮现出莫名的恐慌,他伸出手,要拉恬姐儿起来。
“恬姐儿,我……”
——我没有要推你。
恬姐儿却拍开了他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大红的新棉衣,她娘亲刚做好的,这才上身第一天,就变得滴答滴答往下面落水。
恬姐儿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修哥儿站在原地,脸上头一次浮现出手足无措的神情来,他想要补救,却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没有人教他这些。
主簿正向谢陵介绍着四周的城,忽然听到一阵幼童的哭泣声音。主簿忙道:“或许是乡野孩子顽闹,不妨事的。”
谢陵却看向那用手背摸着眼泪的小姑娘。等到那小姑娘放下手,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时,谢陵脱口而出道:“葡萄……”
恬姐儿只顾着哭,冷风一吹,她沾染了水的棉衣更冷了。恬姐儿只看到一个人朝着她奔来,她顾不得这人是谁,便扑在谢陵怀里,哭声可怜兮兮的。
“娘……棉衣脏了……”
第52章 第52章
主簿见恬姐儿身上滴着脏水, 不顾大片泥泞就往谢陵怀里扑,不由得心惊胆战。
边关的漫天风沙,养成了上至将领, 下至小兵, 都是随意粗糙的性子。吴炎武不消说,那是能几个月不沐浴, 犹不觉得有什么妨碍的人物。
但谢陵不同。
谢陵只来了几日,营帐中的士兵们,都知道了这位长安城的世子爷爱干净,每日都要沐浴更衣, 帐子里虽然没有婢女伺候, 但分外整洁干净。将领们初次到谢陵营帐中议事时, 险些没处下脚。
这会儿主簿瞧着,谢陵的神色明显不对劲, 便忙伸出手, 欲将恬姐儿从他怀里拉出来。
“世子,小丫头不晓得事,冲撞了你……”
谢陵却弯下腰,不顾那啪嗒啪嗒往地面落的污水,将恬姐儿抱了起来。
恬姐儿哭的泪眼朦胧,谢陵只直直地看着她,那冷冷的目光,让恬姐儿觉得浑身不自在,便下意识地停止了哭泣。
谢陵见小姑娘不再抹眼泪,便拿起随身带着的帕子, 给恬姐儿擦拭着眼角。主簿等人,何曾见识过谢陵这般温和待人, 一个个不由得看出了神。
恬姐儿突然捉住了那帕子,撇嘴道:“好疼你擦的好疼。”
谢陵便将帕子丢给恬姐儿,让她自己擦。
修哥儿、茵儿和一众小姐妹,看着几个威风凛凛带刀佩剑的大人,不敢靠近。修哥儿眼看着谢陵要将恬姐儿带走,他走出人群,唤道:“你要带她去哪儿?”
谢陵要回答,恬姐儿却攥紧谢陵的衣袖,转身对修哥儿道:“不要你管,你以后同其他人一起顽罢,我不同你顽了。”
恬姐儿揽紧谢陵的脖子,催促道:“冰块叔叔,快些,我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