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哥儿颇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处,茵儿想要去拉他的手,被修哥儿侧身躲过。
茵儿讨了个没趣,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光周围的小姐妹,连大人们都向这边投过来视线。茵儿觉得没脸见人,便捂着脸跑开了。
谢陵抱着恬姐儿离开,自从他见到恬姐儿后,心中便涌现出一种柔软的感觉,这种感觉分外奇妙。谢陵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他会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如此有耐心。
但看着恬姐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谢陵暗道:或许是因为,她长了一双和葡萄同样的眼睛。
谢陵问恬姐儿家住在哪里,恬姐儿便给他指路。谢陵顺着恬姐儿指的路缓缓走着,恬姐儿不知不觉地便趴在谢陵的肩上。
恬姐儿看到了茶铺的幡子,她立即要挣脱谢陵的怀抱,噔噔噔地跑进屋里,口中喊着:“娘,娘。”
那脆生生的语气,好似要立即将今天受到的委屈,都告诉她口中的“娘”。
只是,葡萄却没有在家。
恬姐儿的棉衣被水浸湿,风一吹越发冷了起来,她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又要去屋里换衣裳。可是葡萄将衣裳都收在上层的柜子里,恬姐儿人小,够不到,便只能央求在外面的谢陵。
谢陵长臂一伸,便把一件灰色的棉衣取了下来。
恬姐儿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棉衣上面复杂的盘扣,又望了望谢陵,突然道:“冰块叔叔,你帮我穿罢。”
刚见面不久,恬姐儿就唤了谢陵两次“冰块叔叔”,只因为她觉得谢陵脸冷声音冷,宛如河里结冰的冰块一般。谢陵本该冷声拒绝恬姐儿,再好好纠正她,不该称呼他什么“冰块叔叔”。
只是谢陵拿起灰色棉衣,三两下便给恬姐儿换好了衣裳。
恬姐儿拿着滴水的棉衣,搬起一把杌子,跑到院子里,她踩到杌子上面,将沾水的新棉衣,挂在麻绳上。
谢陵见事情已经妥当,转身欲走,恬姐儿却唤停了他。谢陵微微挑眉,恬姐儿让他等等,便跑进厨房里。再出来时,恬姐儿手中,捧着一只小木碗,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姜茶。
她把姜茶送到谢陵面前。
谢陵犹豫地接过,他指腹摩挲着木碗上面的“我”字,问道:“是你自己写的?”
恬姐儿点点头。
谢陵淡淡点评道:“写的不错。”
恬姐儿心中,正因为被修哥儿欺负了而难过。但她是小孩子,难过的快欢喜的也快,很快便被谢陵这句淡淡的夸赞,弄得红了脸蛋。恬姐儿又转身跑进厨房。
谢陵捧起碗,送至唇边。姜茶入腹,他感觉到紧绷的身子,缓缓地松懈下来。
不过片刻,小木碗中的姜茶,便只剩下一点。
此时,恬姐儿已经献宝贝似的,把另外一只木碗,捧了过来。
她微挺直脖颈,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这是娘的。”
谢陵看罢,同样地夸赞了两声。
既喝过了姜茶,谢陵起身便要离开。恬姐儿也不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葡萄怎么还不回来,她定然要扑在娘亲的怀里,好生哭诉一番。
谢陵已经离开茶铺,那书着“茶铺”两字的幡布,已经渐行渐远。
恬姐儿看到远处逐渐清晰的身影,不等葡萄靠近,便朗声喊道:“娘!”
谢陵的心,顿时被这声呼唤而牵引,他着实好奇,什么样子的人,会养出恬姐儿这般的小姑娘。谢陵本是无意间转身回头,却在看到那纤细的身影时,一次又一次地庆幸着自己回了头。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谢陵就站在原地,两条腿仿佛灌了铅,他痴痴地看着葡萄朝着茶铺走近。
葡萄将竹篮放下,看着换了棉衣的恬姐儿,又看到了麻绳挂着的新棉衣。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低着身子,伸出手拍拍恬姐儿。
“晚上做豆腐煲吃,恬姐儿最爱吃这个了,是不是。”
恬姐儿忙道:“是。”
她拉着葡萄的手,宛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今天发生的种种告诉了葡萄。
“……我绝对绝对,不要再理修哥儿了。茵儿也好讨厌。”
葡萄默默地听着,目光柔和地看着恬姐儿,无论恬姐儿有什么主意,她都不会出声拒绝。恬姐儿不喜欢哪个,远离他们便是。葡萄不会为了一时的平静,让恬姐儿忍气吞声。
她拼尽全力生下来的恬姐儿,本就该快活一生。
恬姐儿说罢了,末了才想起来提起谢陵。
“……娘,我遇到一个冰块叔叔。他看着好冷好吓人,不过人倒是蛮好的。就是他带我回来,还给我换了新棉衣。”
葡萄便道:“那恬姐儿有没有好好谢谢他?”
恬姐儿重重地点头:“当然有,我请冰块叔叔喝了娘做的姜茶。他都喝光了呢,定然是很喜欢。”
正说着,恬姐儿看着去而复返的谢陵,蓦然睁大了眼睛,指着谢陵道:“娘,冰块叔叔在那里!”
葡萄转身,声音柔柔:“多亏了你帮了恬姐儿,该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