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全宝压抑着心动:“等等, 月儿姐你是说……新书记很快就要来?那、那他具体是哪一天来啊?我有点担心,他来得晚, 到时候镇长怕是已经开始发疯。”
杨瑞月翻了下书桌上的老黄历, 点了点两天后的日期:“大概这天吧,我没算错的话, 他应该很早就启程了, 原来的书记瞒得好,一点消息都没漏。”
要说最早知道来人的,应该是那个在夜晚大会上的老书记,他看似比副书记会和稀泥,其实手段了得, 来上任这段时间没少被镇长压一头,估计心里憋着气呢, 临走都想给镇长穿小鞋。
而前书记瞒得这么紧,估计是早就收到消息,知道新来的书记是什么样的人,对方肯定看不惯镇长做的事情,他走之前留个导火索,点了就跑,镇长抓不到他,回头新书记来了,想给镇长拉下马,他既报了仇,又不用自己动手,简直一石二鸟。
能算出这些事情的杨瑞月心里没想太多,她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只是知道这些人做了这样的安排,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马全宝就不一样了,他在主任这个位置多年,早就从了一问三不知到圆滑世故,掉进油罐子里都不沾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前任书记的想法,现在他要做的,反而不是跟镇长鱼死网破,而是拖到新书记上任。
就这么两三天的事情,新书记只要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他就不会声势浩大地过来,说不定会偷偷假装普通村民进城,先收集一波消息,这样才能想办法处理了那些政府官员里的蠹虫。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将镇长贪污、杀人的消息从民众的口中,不经意地传到新书记耳中,假如消息有假,对方是个跟镇长一路货色的假人,提前知会一声,也可以让他提个醒,知道镇长现在发疯中,并不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想清楚所有的事情后,马全宝立马对杨瑞月鞠了一躬:“多谢月儿姐,我明白了,你说,我就信,接下来,我会调整策略,就算最后倒霉没赢,也要撕镇长一层皮下来。”
杨瑞月不置可否:“你心里有数就可以了,对了,这段时间也要多照顾家里,因为镇长的事,招娣跟阳阳在家挺困难的,反正还有新书记在后面,不能顾此失彼。”
专门给马全宝帮忙,还有杨瑞月自己的私心,她从小就跟着父亲怀念死去的母亲跟真正的杨瑞月,父亲说,家庭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
没有家人就算了,既然有自己爱的家人,凡事就得为家人多考虑,当然,前提是,跟自己住在一起的,确实是真正的家人,不是吸血虫。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杨瑞月明白,马全宝真的关心柳招娣跟儿子马福阳,哪怕柳招娣在他仕途中没有帮到任何忙,也不会离婚,更不会因为柳招娣独身一人还生不出更多的孩子就抛弃她另娶。
马全宝怔愣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这两天是我太着急了,总想着赶快拉镇长下来,免得他后面空出手针对我们家,可这种事,根本急不来,大不了,我带着招娣跟阳阳离开,怎么能为了那样的人,枉顾家里人呢?”
“你明白就好,今晚早点回去吧,我就不去你家了,最近天气好,接近七月半,我想去山里走走。”杨瑞月今晚等他过来下班,除了告诉马全宝关于新书记的情况,还有一个就是她想上山。
“哦,我记得,是到日子了,月儿姐你又要去看小孩儿了。”马全宝笑着说。
从前总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杨瑞月要去给小孩儿喊魂,就算不喊魂,也会去走走,根据杨瑞月父亲的说法,因为杨瑞月是纸人,成长方式跟普通孩子不一样。
纸人难以长大,但要开灵智,就需要鬼气,越多的鬼气能让她越快变得像人,可是,后面能够成长成什么样,父亲没来得及说,就消失在了一场大火里。
杨瑞月也不知道后来会如何,她只是按照父亲说的,这些年都尽量往有鬼的地方跑,偶尔给那些小孩儿喊喊魂,好好一个纸人,活像个神婆,什么事都干。
告别马全宝,杨瑞月离开了政府小楼,这个时间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政府里没多少人了,本来就没几个人愿意待在楼里上班,加上又死了好几个人,还都是政府相关人员,现在大家私底下说这政府不干净,于是更在政府里待不住了。
现在还留在政府里的,就是马全宝这个阵营的,他们太想拉镇长下马,随后还得留在政府里单独讨论明天怎么办。
这种事,拖得越久越容易没结果,马全宝被这个概念影响了,才急得不行。
杨瑞月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的树都长到了一年中最好的时候,该开花的开花,该结果的结果,一片郁郁葱葱,白天看着姹紫嫣红甚是美丽,到了晚上,依旧花团锦簇,就十分诡异了。
尤其那棵开花的梨树,晚上看,一团团惨白的梨花挤在一块,就像是夜间鬼火,仿佛能烧到人的灵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