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便是因为这个, 决定杀弘昀泄愤？”四阿哥的语调异常平静。
翠果咽下了未出口的话。当然不止如此, 更关键的是李氏擅自将小连子赶出锦瑟居, 让她“夫妻”二人不得不相隔两地，长久不能见面。
她谋害弘昀的事，不曾告诉给小连子。两人的关系也一直是保密的, 此刻更是万万不能将小连子牵扯进来。
这次，她应是没法安然挺过去了, 只盼望小连子能够顾着二人这些年的夫妻情分, 以后每年的今日，偷偷给自己上柱香、烧点纸, 自己在下边，也不会太凄苦冷寂、受小鬼磋磨。
另一边，宋莹见四阿哥竟如此冷静，反而有些心慌：他该不会是因为翠果的话, 觉得是他自己间接造成了弘昀的夭亡了吧？
这算什么？受害者有罪论？四阿哥痛丧亲子还不够，还得被翠果这个加害者PUA一把？
宋莹开口说道：“你对我等有怨言, 却没有直接报复我们，而是选择去伤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说明你欺软怕硬, 此为其一。谋害皇嗣要灭九族, 你动手的时候, 没有考虑过事情败露后，会牵连到府外亲眷，甚至在向贾保母撒谎时，你还特意将娘家弟弟牵扯了进来，可见你的本性便是自私自利、无情无义，此为其二。综上两点，你此刻的满腹委屈，无非就是想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谋害弘昀的动机、责任推卸给其他人，借以彰显自己的无辜和他人的罪有应得。可人活一世，皆有苦楚，也没见个个都因为生活不顺遂，便要举刀杀人的。杀人偿命，你便是再口舌如簧、颠倒因果，也得认罪伏诛！”
翠果对于谋害弘昀一事败露的场景，不是没有做过预想。她想着，到时一定要将自己多年的不满都诉说出来，以此让贝勒爷和李氏痛悔当初不该那般对她。
然而，他们二人尚未来得及表现出“惭愧”，她心中最隐秘的心思就被宋侧福晋叫破。翠果一时羞愤难当，想要反驳宋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眼见自己就要命丧黄泉，却看不到这些“始作俑者”的忏悔，翠果很是有些心灰，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最后一股意念支撑：事情虽没有尽如她意，但复仇也算是成功了。弘昀死了不说，弟弟全家也得跟着她一起完蛋。
她那吸血虫般的弟弟一家，不仅没有给予她家人的关爱，甚至还榨干了她这些年为数不多的积蓄。他们既然花了她的“卖命钱”，那为自己卖个命，应当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翠果低下头，不再争辩。
四阿哥下令：“来人，将这贱婢连同她的九族，一并扭送至三司法办！”
——
时隔不到两月，府里再添丧事。
弘昀的死因太过特殊，想瞒也瞒不住。第二日，他的尸身刚被发丧出府，康熙就派了人叫四阿哥进宫。
也不知他今日过去面圣，是会被斥责治家不严，还是会被安慰一番。
宋莹陪着福晋料理弘昀的丧事，发现李氏居然没有现身，一问才知道，她从昨晚半夜就开始发热说胡话，直到今早还昏迷不醒。
“失了两个‘二阿哥’，也是苦了她了，”福晋感叹了一声，见宋莹面色苍白，脸部也有些浮肿，担忧地问道：“你昨晚也没有休息好吧？”
宋莹昨夜做了一宿的梦。她就好像游历一样，将穿越后经历的一切，从在灰白空间遇见原主，到昨日弘昀的夭亡，全都梦了一遍。
一轮梦境结束，又从头开始了下一轮。
第二轮梦境却要恐怖得多。
她先是梦到自己被夏草成功害死，紧接着不知为何又复活到了阿哥所，被李氏打压得抬不起头，四阿哥也不管她的死活。然后便是生了四阿哥的长女和三女，两个女儿都是不出月就夭折。接着又梦到四阿哥出宫建府，她成了侧福晋却依旧不得宠，每日只能守着一个不大的小院子，望天望云望星星，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下一秒，她却又回到了现代，开车准备去赴鸿门宴……
前世、今生的现实和虚幻搅合成一团，在她的脑子里跑了一整晚。
宋莹抹抹脸：“有些累……”
福晋皱眉：“我听金茶说，你没用早膳？那怎么能行呢？你本来就在吃素，若再吃不够量，身体怎么扛得住？我瞅你最近都没什么精神，要不还是将素斋都停了吧。”
宋莹摇头：“那怎么能行？便是不为履行在佛祖跟前立下的誓言，只为了弘晖……我也得把这素吃完才行。”
“弘晖一个孩子，早夭已是不孝，如何配得起长辈为他常年吃斋念佛！”福晋不赞同道。
宋莹叹了口气：“这话，咱们也就是面上说给别人听听。弘晖孝不孝，咱俩是最清楚不过的……”
福晋的眼圈又有些泛红，她捏捏宋莹越发纤细的手臂，劝道：“你这就回长春馆休息吧，我让人给你煮碗素面，你多少吃些。”
宋莹点头离开。
吃完面，宋莹刚准备躺下睡一会儿，就听见喜乐的通传，说是四阿哥往这边来了。
他这是一回府就来了长春馆？宋莹想到，若是如此，只怕四阿哥是在宫里挨了康熙的训斥了。
她拍了拍脸颊，打点起精神，准备好充当解语花的角色。
四阿哥长驱直入，一路进到东侧间，坐到临窗的榻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