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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雪寻春_辣椒红了【完结】(6)

  这天早上,赶着怕迟到的孩子们一个个跨过渠沟后就一溜烟地向学校跑去了,青藻又一次成为等到最后一个跨渠沟的。

  站在渠沟边,青藻一再试探着自己一次能跨过去的把握。渠沟的坡面太陡了,基本上无法借助跑的惯力助跳,只能凭自身的弹跳力和爆发力跨越。

  踌躇再三,青藻还是不敢跨步,其他孩子早已都跑的无影无踪了。

  再不跨过去就要迟到了。看着渠沟对面被早前跨过去的人溅出的水弄得湿滑的地,已经结了一层薄冰,青藻只能拼尽最大的力气跨出脚去。

  跨出去那只脚踩到了对面的地上,可是青藻却无法站稳,她使劲摇摆着手臂还是平衡不了身体,另一只脚下意识地在后面找平衡。脚下一哧溜,青藻的身体彻底失去重心,随即就后仰着摔进渠沟里了。青藻手里用网兜拎着的饭盒,也划着一道弧线落进水里。饭盒在水面上摔开了盖子,里面的馒头散落在水里。

  青藻挣扎着从水里站起身,爬了几次才终于爬上湿滑的沟岸。

  浑身上下都滴答着水的青藻哭着往学校走去。

  青藻走进教室时第一节课已经快要下课了。

  第一节是班主任靖老师的语文课。靖老师看着浑身泥湿的青藻就明白了青藻迟到的原因。靖老师停下讲课,给同学们交代了几句便领着青藻去了她的宿舍。靖老师给青藻找出自己干净的衣服和鞋子换上。

  靖老师是单身,没孩子,所以没有适合青藻穿的小孩子的衣服,青藻就穿着靖老师的大衣服坐在凳子上。衣服和鞋子都太大,不能活动,青藻便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靖老师把青藻沾满泥浆的衣服晾到外面去。

  替青藻换下湿衣服,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就响了。短暂的课间十分钟很快就结束了。靖老师下一节还有课,便拉着青藻去教室里坐下,自己去别的班上课去了。

  青藻穿着靖老师的带着好闻的洗衣粉味道的衣服,仿佛整个身体都贴到了靖老师垂着黑亮粗辫子的胸前。

  第二节课下课后,靖老师匆匆来到青藻的教室,拉着青藻回到她的宿舍,收回晾在门前的青藻的衣服,搓搓上面的泥印,拍打几下,让青藻换上自己半干的衣服回去上课。青藻出门时,靖老师说:“钟羽,你中午放学就到老师这里来吃饭。”青藻点点头走了。青藻还不会用感动、感激、感恩这些字眼,也不会说谢谢,只是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暖暖的东西在心里流过。青藻就那样低着头,心里带着一种新鲜又异样的热乎乎的感觉到教室里去了。

  后来,这样跌进渠沟又爬出来去上课的情形在随后的日子里又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青藻都是被靖老师留在自己宿舍跟她一起吃午饭。期间有同学将青藻摔进渠沟的事告诉了花朵,但花朵好像没空管青藻。

  花朵没空管青藻,除了忙着跟同学玩,还因为她笃定青藻回家不会跟妈妈告状,不会说自己去学校的路上和在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事。所以花朵知道,只要自己不跟妈妈说,妈妈是从不会问青藻什么的。青藻自从来到这个家,在家里几乎就不怎么说话,更不敢直接跟妈妈说话,当然也就从没有喊过妈妈。

  在家里,妈妈只跟花朵说话,只对花朵有笑脸。有需要交代做的事,妈妈也只跟花朵说,妈妈从来不直接给青藻布置什么事情,仿佛家里就只有她和花朵两个人一样,青藻完全是空气一样的存在。无论是该吃饭还是该睡觉,青藻只需要跟着花朵做就行。

  以青藻的年纪,当然完全不会懂得,对一个在家里具有绝对权威的女主人的不亲近、不称呼,是含有一种让人非常难以接受和理解的挑衅意味的。青藻完全不知道妈妈对她始终不称呼家长的倔犟沉默早已窝火闹心忍无可忍了。但是因为妈妈在家里从不跟自己有直接对话,也从不直接呼叫指派她做事,所以对她总是面无表情地视而不见,青藻于是越发胆怯地不敢靠近妈妈,而这样的胆怯加上她从不称呼妈妈的沉默,只能平添妈妈对她更强烈的不满。而青藻不会主动亲近人称呼人的木讷沉默,在妈妈眼里,就像一块不会言语又暖不热的石块——享受着妈妈的饭食的养育,却不跟为她付出劳动的人交流与亲近,这不仅像是挑衅,更像是对母亲权威的直接蔑视,而她整日沉默不语仿佛一块呆硬石头的样子,不仅不能让褚林英将她与乖巧联系在一起,反而成为一种促使火山爆发的质变性累积。

  于是,后果显而易见。在如此的家庭氛围里,青藻即不敢主动接触妈妈褚林英,也因惧怕妈妈褚林英而有意躲避着与妈妈的直接接触,她极像一条夹着尾巴顺墙溜边的狗,吃了人家抛来的东西后连尾巴都不会摇一下又顺着墙边悄没生息地溜走。她不辩辞色的沉默和总是敛声屏息的样子,在母亲褚林英眼里,简直就像一条不知好歹的哑巴狗,招得褚林英无名火不断蹿起。

  在褚林英眼里,青藻的倔犟沉默,就像一块儿绊脚又碍眼的冷硬石头,常常挑起褚林英想要一脚把她踢开的无名火。

  与青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花朵特别讨巧的察言观色,她的伶俐与活泼,与青藻的沉默与胆怯,成了一对绝妙的反衬。每天褚林英回家时,花朵都会脆声叫着妈妈迎向褚林英,根据褚林英阴多晴少的脸色,花朵能很快揣摩出褚林英的心思,然后迎合地决定自己应该怎么做。每当这种时候,青藻会格外瑟缩。她不会像花朵那样察言观色,也始终没有像花朵那样脆生生地喊过褚林英妈妈,从学会说话起,“妈妈”这两个字就没有从青藻的声带上发出过。面对自己不能应付的人和事,青藻即不会模仿,更不会变通,她只会把怯懦的自己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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