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云收回目光,刚松开拉着周王的手,身上忽地发出“叮”的一声响。
四合而来的锦衣客似突然被人下了什么不得近前的命令,收起兵刃,直起腰身,先面面相觑,又一脸迟疑地看向姒云。
姒云不明所以,下意识顺着他几人的目光打量自己周身,很快便发现了悬在腰上的小银哨。
本是阿努萨斯“阿姊”“阿姊”叫个不停时非要塞到她的信物,她还以为只是寻常饰物,再看他几人的神色,姒云忍不住思量,莫不是认出了这个哨子?
果真是为阿努萨斯而来?
“几位擅入我南麓,又手持利器,此举何意?”
周王显然认出了来人身份,拦住姒云的同时,冷冷盯着为首之人,沉声道:“十月之期未满,阿努匹斯便想毁约不成?”
阿努匹斯?
姒云的目光在周王和对方脸上来回,正揣度“匹斯”和“萨斯”是父子还是兄弟,围攻之人似听懂了阿努匹斯四字,目光霎时阴沉。
眼见锦衣客纷纷扬起手中刀,而营地方向还没动静,姒云少作迟疑,解下银哨,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
“嘟——”
清亮的哨音划破夜幕,一群寒鸦振翅而起,众人齐齐一怔。
营地方向霎时火光大盛,眨眼功夫,嬴子叔为首的一众人等已如飞练急奔而来。
不对!宫侍前方还有一人,身形竟比嬴子叔还要快几分。
姒云定睛一看,阿努萨斯?!
不可!不能让周王发现他的存在!
周王正惊诧于她吹响银哨的举动,姒云脑中一热,忽地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脸颊,看清对方唇瓣所在,眸光垂敛,睫影轻轻翕动,眼里噙着几丝“视死如归”,仰起脸,不管不顾吻了上去。
急奔而来的脚步声倏忽错乱,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倒吸凉气声。
“哐啷”一声响,不知谁人为褒夫人的“壮举”所骇,手中的刀都一不小心落了地。
“嗖!”“嗖嗖!”
几道劲风拂过,似乎有人往西南方向急奔而去。
若无意外,因是锦衣客发现了阿努萨斯,趁众人失神,与他一并逃窜而去。
姒云心口一松,正想松开对方,落在她后腰上的手倏地一拉。姒云一个重心不稳,身子不自觉朝前倾,很快倚在他怀中,与之严丝合缝。
姒云下意识掀起眼帘,正撞见对方隐隐若有火灼的瞳仁之下,心跳倏而失控。
不容她逃离,周王已欺身而至,一手抵在她脑后,一手揽住她腰肢,盛了篝火的双目掠过她如剪秋水的瞳仁,落向她水光潋滟的唇边,呼吸声陡然粗重。
姒云两靥通红,身子战栗,心里生出陌生的热望。
“大……”
不等她出声,周王已垂下目光,青丝交错,呼吸交融,心跳合二为一。
“哇!”
两道脚步声姗姗来迟,一并抵达的还有许姜不加掩饰、别具一格的惊叹声。
姒云陡然回神,轻推开周王,看向他身后。
看清来人,姒云的目光倏地一顿。
皇父平?他两人怎会在一起?
再看与之并肩而立的许姜,眸光皎皎,神采奕奕,似乎并无被迫之意。
若是情投意合,两人又有婚约之人,亲近些似乎也无不可。
“夫人!”
心上正云涌,许姜已挤进人潮,大步走上前,下意识望了望西南方向,若有深意道:“可还好?围场里怎么会有刺客?夫人可有受惊?”
姒云轻摇摇头,见周王无甚反应,拉住她手腕,轻道:“外头天寒,先随我回营帐。”
许姜轻一颔首:“好。”
虎贲一路急追,朝臣四散回营,河边空地上眨眼不剩几人。
“大王,”赢子叔上前一步,见对方失神,顺着他的目光驻足远眺许久,小声试探道,“夫人那边?”
不时前的意乱情迷仿似一瞬错觉,周王收回目光,转而望着灯火寥落的西南角,淡淡道:“查清了?”
赢子叔连忙低下头,摇摇头道:“身份不明。属下猜测,那人或是阿努匹斯的对立方,看他近几日言行,于我大周似乎也并无恶意,若是能善加利用,或能成为助力也未可知。”
“助力?”周王陡然抬眸,“你莫不是忘了,为何会自幼失恃,为何少小离家?犬戎族人与我大周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何会是助力?”
赢子叔双拳紧握,目光倏地黯淡:“属下知错。”
召子季上前一步,插话道:“可是大王,他救过夫人的命。”
沉吟许久,周王举目远眺长空孤月,幽幽开口:“若非如此,你以为他方才能逃脱?”
不等两人应声,他收回目光,沉声道:“明日一早,启程回宫。”
“诺!”两人齐齐拱手。
作者有话说:
章标出处:"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徐再思《蟾宫曲·春情》
第56章 京郊别庄
次日一早,晨风习习时,南麓营地已经车行马嘶,嚣喧一片。
被许姜拉着说了一夜的周王和皇父平,姒云满目倦怠,等不及用早膳,急急忙忙赶来了邻帐。
“劳烦通禀。”姒云朝帐前侍卫轻一颔首。
“大王,褒夫人来了。”不等侍卫通传,帘里传来召子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