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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20)

  这话问得实在突兀,令人措手不及,而跟前日重逢时恶狠狠的态度比起来,这声音近乎温柔。伽罗满心愕然,瞧着谢珩,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觉察出些许无奈的意味。

  “是怕我不会相信,还是怕我跟父皇因此生嫌隙?”他又问道。

  伽罗心里一颤。

  隐秘的小心思既然已被窥破,她稍加思索,没再掩藏,“殿下和皇上是父子,也是君臣。皇上对傅高两家恨入骨髓,会那样威胁,也算人之常情。殿下重任在肩,伽罗没必要说出这些话,平白让殿下烦心。”

  “所以你离开,就是为父皇的威胁?”

  伽罗默然,算是默认。

  “你害怕父皇盛怒下惩治你父亲和外祖母,我又难以护你周全,所以宁可瞒着我远走他乡,跟我再没有半点瓜葛?宁可让我生气失望,也不愿对我坦白实情?”谢珩目光幽深,见伽罗垂眸没有否认,沉郁的眼中稍露温柔,声音却颇冷凝,缓缓道:“伽罗,你真狠心。”

  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伽罗双手藏在袖中,没有答话。

  屋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旋即是战青的声音,“殿下,黄将军回来了。”

  谢珩闻言,下意识瞧向手边刚绘好的布兵图。山川地势,布兵排阵,杀伐之气扑面而来。他眉目间温柔收敛殆尽,向外道:“请进来。”旋即吩咐伽罗,“回去听你外祖母安排,不许擅作主张。”

  伽罗还在回味那句狠心的指责,强忍着胸口汹涌的热潮,垂眸颔首,行礼告退。

  转身向外,迎面进来个威猛粗豪的汉子走来,她甚至连行礼都忘了,茫然走出屋门。

  今日天晴,院里有冷风,唯有日头照在身上,才能带些许暖意。

  她来时孑然,去也孤身。那袭披风还在二层阁楼的屋中,她却不敢再去取,害怕往返之间碰到人泄露情绪,便快步走出紫荆阁,连战青叫她留步的声音也没听见。迎面吹来的风冰凉,没有披风罩着,稍觉瑟缩。她强咬牙关,未则一声,低头只顾走路,直至走远了,才伸手捂住嘴巴,逼回哽咽。

  是啊,她是狠心。

  在谢珩捧着满腔赤诚对她好的时候,狠心丢弃,伤人伤己。

  狠心得连她自己都齿寒。

  可天家威仪之下,她还有旁的选择吗?

  谢珩这回放她走,想必是心灰意冷。

  往后山长水远,会面无期,而朝堂凶险叵测,但愿他善自珍重,万勿有失。

  眼眶有温热溢出,被风吹得冰凉。伽罗仰头瞧着天际流云,硬生生将泪意逼回去。眼角潮热被风吹干,只留下冰凉的痕迹。她站了片刻,深吸了口气,就着朦胧目光分辨前路,脚步还没迈出,忽然顿住——

  十数步外是一间穿堂,正中间摆着紫檀云石大插屏。而在插屏之侧,杜鸿嘉沉默站立,不知站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伤心的时候,伽罗智商变低了,连谢珩的话也没听明白,咳咳~~

  尚未解决生计问题的伽罗: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饱暖思淫欲的谢珩:没关系,我在前面等你。

  ——然后,抱着你走完剩下的路。

  第62章

  隔了十数步的距离, 伽罗瞧着许久未见的杜鸿嘉, 愣了一瞬后, 于悲伤中腾起些许欢喜。然而看清杜鸿嘉的神情时,伽罗的脚步却不由得迟疑——迥异于往常的朗然笑意, 他英挺的眉目稍见沉闷,默然站在檀木屏风旁,瞧着她不言不语。

  这绝不是伽罗预料中的反应,仿佛对她心存芥蒂似的。

  可两人这一个月来没半点交集, 他为何要生气?

  难道是他还没收到那封信?

  伽罗猛然醒悟,心里叹了口气, 竭力驱走杂乱情绪,快步走上去, 招呼道:“表哥!”

  她眼底因强忍泪水而憋出的红色尚未褪去, 即便脸带些许笑意,依旧遮掩不去。没了披风护着,裙衫在冬日寒风里显得格外单薄,柔白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泛红, 就连鼻头都红了,整个人因畏冷而下意识的瑟缩, 瞧着分外可怜。

  杜鸿嘉瞧着那双泛红的眼睛, 所有质问的话都被堵在了胸口。

  他随手解下披风裹在伽罗肩头,神情稍缓, “刚才……是在哭?”

  伽罗没否认,只笑了笑, 抢先道:“我留的信,表哥还没收到吗?”

  “信?”杜鸿嘉一怔,右手在她肩头稍稍逗留,“什么信?”

  伽罗随手接过披风的黑色绸带,不自觉地退了半步,道:“是我离开东宫之前写的,里面除了报平安,还说了我的去向。不过怕殿下问及时表哥左右为难,所以安排人缓些天再送过去。”她在杜鸿嘉跟前坦荡,虽稍有愧疚,却也无妨,只觑着他一笑,道:“看来……果真还没收到?”

  笑如夏花绽放,即便如含晨露,被朦胧雾气笼罩,依旧动人心神。

  杜鸿嘉这一个月来积攒的所有担忧、失落、气闷,尽数被这笑容化解,甚至连方才陡然看到她再度出现时的惊讶和责怪都消失无踪。

  他心里舒畅许多,暗笑自己太过小气,遂道:“重阳之后,我便奉命来了洛州办事,没再回过京城,跟家里也没通消息,看来是错过了。”说话间回身关上穿堂门扇,带伽罗躲在屏风后面,低声道:“好不容易走了,怎么又来这里?”

  “被岳姐姐他们发现了,总得跟殿下说清楚,否则纠缠不清,并无益处。”

  “然后呢,殿下怎么说?”

  “他准许我离开。”伽罗的语气竭力轻松,然而眼底殊无笑意。

  这回答着实叫杜鸿嘉意外。

  当日伽罗离开时他虽不在场,但能透过谢珩强压怒气的行事中,窥见他的不悦。况且从这半年多的君臣相处来看,谢珩既然肯冒险营救傅良绍,必然是放在心上,不像轻易放弃撒手的人——尤其伽罗不告而别,让谢珩费了许多人手去搜捕,他好不容易寻回,哪会轻易放走。

  心里固然疑惑,此刻却不是细谈的良机。

  杜鸿嘉扫一眼伽罗来处,看到远处有侍卫步履匆匆,似要出去办事,正往这边走。

  他亦有要事在身,到底不敢多耽搁,只问道:“住在哪里?”

  “石字街的易宅,就在附近。”伽罗俯身,将拖在地上的披风卷起,收在怀里。

  “好,办完事去找你。”杜鸿嘉匆匆说罢,开门放她离开,旋即退至穿堂后,寻个隐蔽的所在藏身——他是奉谢珩之命潜藏在雍城,方才也不是走正门进的白鹿馆,从僻静处按战青留的空隙进来,瞧见伽罗,才会现身。

  而今情势凶险,既然谢珩不叫他泄露行踪,他自然还得妥善隐蔽。

  ……

  伽罗走出没几步,便被侍卫赶上,说是奉战将军之命,怕她受寒,特来送披风。

  双手递上她的披风,瞧着那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男子披风时,眼神颇为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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