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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65)

  谢珩着实没把握。

  但他绝不是退缩的人,虽然脚步比平常慢了点,好歹走到了南熏殿外。

  甬道两侧和廊下都掌了灯,只有一位嬷嬷带着两位侍女,因怕天阴下雨,正往廊下搬花盆。见了谢珩,三人连忙跪地,齐声问安。

  谢珩脚步稍驻,道:“傅姑娘呢?”

  “傅姑娘用了晚饭,正在次间坐着。”嬷嬷回答。

  谢珩没再逗留,往廊下走去。风灯摇曳,月初夜色昏暗,加之天阴,别处都是黑睽睽的,愈衬得廊下明亮安静。

  他还没走两步,屋内伽罗听见动静走出来,快步到了阶下。

  她以许久未用过的跪地姿势行礼,恭恭敬敬的道:“拜见太子殿下。”

  这礼数足以表露态度——伽罗在为谭氏的事生气,恐怕是听信了杜鸿嘉的话。

  谢珩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俯身一把就将她拽起来,“做什么!”

  伽罗垂不语,灯笼映照之下,只能看到她眼睫低垂,双唇紧抿,神情莫辨。

  两个人各自不语,伽罗只管低头盯着脚尖,并没有质问或者责怪的意思,依旧温顺恭敬——那份恭敬,便是她心中的怨怪和疏离。谢珩呢,白日才被杜鸿嘉无端指责,对上伽罗这冷淡恭敬的态度,胸口被堵,说不出解释的话来,也只管低头看她。

  仿佛对峙。

  院里的嬷嬷侍女识趣,当即关上院门,悄无声息的退出。

  屋内,“昏迷”了一整天的谭氏却徐徐睁开眼睛。强行睡了几个时辰,纵然她常年念佛心静,眼皮也酸得厉害。她眨了眨眼睛,瞧见岚姑正趴在窗边瞧外头情形,屋里又没有旁人,便低声道:“岚姑。”

  叫了两遍,岚姑才听见动静,回头见她醒了,喜形于色。

  谭氏很及时的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叫她近前,吩咐道:“不要声张,你开个窗缝,盯着外面的情形。他俩说的话,乃至动作神情,都牢牢记着,等伽罗睡了,再详细告诉我——记着,务必详细。”

  岚姑虽不解,却还是肃然应了。

  遂走至窗边,偷瞧外头的情形。

  谭氏也躺不住了,半坐起身,听外头的动静。

  是谢珩先开口的,“里面醒了吗?”

  “没有。”伽罗脊背微微僵硬,“昏迷了一天,没半点动静。”

  谢珩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伽罗终于抬起头来,对上谢珩的眼睛,声音激动,“殿下对伽罗的恩情,伽罗铭记在心。费心营救父亲,为外祖母和表哥说情,这些我都记着,也想竭力报答。长命锁的事情,倘若我知情,不会刻意隐瞒。可外祖母不同,她毕竟年事已高,身体又孱弱,暂时不肯说,必定是有她的缘由。殿下若等不急,我会设法劝说,但是——殿下何必逼迫她?”

  欠了很大的恩情,总归缺少底气,伽罗摆不出质问的态度,但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满。

  谢珩垂目瞧着她,很漂亮的眸子,眼角眉梢,日渐添了风情。

  只是……

  “你认定是我逼迫她?”

  伽罗避而不答。只是道:“不过是一枚长命锁,不管它藏着什么秘密,是否真的藏了金银财富,在我心里,都不及外祖母重要。我人就在东宫,不可能插了翅膀飞出去,殿下就算想刨根问底,非要急在此时吗?”

  谢珩喉头一哽,原本打算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回胸腔。

  她以为,他平常手段狠辣,所以也会用狠辣手段威逼谭氏?

  她以为,他大费周章审问,想尽快查明缘由,是为了那枚长命锁?

  她是不是以为,他看中的是那枚长命锁,图谋隐藏的财富!

  一瞬间仿佛有凉水倾盆浇落,令他浑身激灵凉透。

  谢珩盯着伽罗,胸膛渐渐起伏,片刻后,声音僵硬,“傅伽罗,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

  伽罗抬头,缓缓道:“不然呢,殿下为何要逼迫外祖母?”

  她瞧着谢珩冷硬的轮廓,心中隐隐地,期望他能给出合理的答案。

  在初入东宫的那一阵,伽罗确实相信谢珩,认为他不会对长命锁有所企图。之后的数月,她也一向这样以为,直到看见昏迷的外祖母,看到她始终沉睡未醒。漫长的担忧后,那个念头也渐渐动摇。

  就像外祖母说的,谢珩为什么帮她?不惜冒着违拗圣意的风险?

  仅仅因为可怜她,或者有点喜欢她吗?淮南时两人几乎没说过话,回京后相处时间也不算长,谢珩即便可能喜欢她,也不会有多深。至少,不可能到让他违抗圣旨的地步。

  他说了不在意长命锁的事,从前查探时,也只让她独自翻书,他给些便利而已。

  可今日,为何会单独召见外祖母,逼她昏倒在地?

  伽罗想不通,数月来坚信的念头有所动摇,种种猜测判断都不作数,只希望谢珩来给出答案。倘若谢珩一向对她冷硬,那么就算她当面逼迫外祖母到昏倒的地步,她也不会质问,她只会恨。可谢珩偏偏待她很好,好到让她觉得,谢珩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一面对她好,一面苛待外祖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谢珩如何解释吧,伽罗想。只要他说得合情合理,她就信。若是她误会了,她就道歉,哪怕外祖母还未醒来。

  可他什么都没说。

  谢珩的神情愈绷愈紧,最终负手转身,道:“夜冷了,早些休息。”

  说罢大步出了南熏殿,挺拔笔直的背影迅消失在暗夜里。

  伽罗呆站在那里,看着树影摇动,风过回廊。

  好半天,察觉岚姑出门将披风裹在她身上,“姑娘别站着了,当心受风寒。”

  伽罗依言往里走,心里却有些迷茫。

  谢珩那样的态度,算是什么回答?

  *

  次日一整天,谢珩都没再提南熏殿的事,往鸿胪寺和户部走了一趟,归来时夜色已深。

  谭氏醒后神色如常,听伽罗问起殿中缘故时,便回答道:“殿下问长命锁的事,我站了会儿,觉得头晕目眩,不知怎么晕倒的。兴许是前阵子劳累,昨儿日头底下受了热气,没站住。”

  这说法伽罗并不太相信。

  毕竟外祖母的身子骨她是知道的,不至于站会儿就晕倒。这背后,肯定另有缘故。

  谭氏瞧见,便是一笑,“放心,这只是小事。外祖母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的。”这方面,伽罗当然不会怀疑外祖母。

  但昨日才为昭文殿里的事费尽思量,想着外祖母醒后能给她解惑。谁知道外祖母不肯细说,谢珩又闷葫芦似的让人捉摸不透,两边儿都瞒着她,让伽罗觉得气闷。

  气闷也无济于事。外祖母就这性子,大包大揽起来,谁都没辙。

  伽罗先前为长命锁的事费神费力,陡然从中剥离,竟觉无事可做,心里又觉得烦闷,索性跑到院中,逗弄阿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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