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们居然是这么传教的!
怪不得雍亲王、年羹尧对这个群体抱有巨大成见,怪不得杨猛不让我和他们绑得太死,怪不得连十四都不让我和他们走太近!
这么看来,想要把学校顺利开办起来,恐怕还得先扭转传教士们的形象。
走路的效率很低,从雍王府回到家,已经将近八点,胡同里静悄悄,仿佛所有人都睡了。
以往每次推开大门之前,我要做好一会儿思想准备,才能去面对家里密实的黑暗、压抑的安静以及致郁的孤寂。
唯有今晚,非常丝滑地推门进屋,点灯喂狗,而后搬了把椅子,蹑手蹑脚地放在右边墙根下,趴在墙头上偷偷往邻居家看。
平民区夜晚几乎看不到灯光,因为少有点的起蜡烛的,更别提大张旗鼓地点,家家户户都用煤油灯,豆大的火头儿,光线毫无穿透力。
在无边黑夜里,正对着我的那间厢房却被明亮的暖光笼罩着。
一道笔直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静默不动,却仿佛把全世界的热闹都带进了我的世界。
我不是一个人了!
真惭愧,我还没想到能为他做些什么,就先从他身上汲取着无形的陪伴。
甚至,当仆妇提着食盒进去送宵夜时,我还想跟着蹭点饭。
当然,没好意思说出口。
那本手抄经书,是仆妇自作主张送的,还是他授意送的?若他知道隔壁是我,会不会一气之下搬走?
在暴露身份之前,我想先试探一下他的慈悲。
反正他现在还没睡,我弹琴,应该算不上扰民。
我把吉他抱出来,就坐在墙边,唱起了昨夜的歌。
“谁找不到家了,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谁的朋友走了,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不管你拥有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让我再看你一眼,星空和黑夜
西去而盘旋的飞鸟,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黑夜赋予琴音饱满的情绪,重复的歌词写满了悲伤到失语的无奈。
这厢,琴弦刚颤颤巍巍地收了尾,那厢,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接着响起了敲击木鱼的声音。
仿佛声声不断的安抚。
我舒了口气,他还是菩萨心肠。
紧接着,眼眶有些微微发酸。
像三岁幼童,独自蹒跚而行,跌倒之后无人安抚,只能爬起来若无其事。忽然一转头看到了妈妈,妈妈一个安抚的眼神,使得咽下去的委屈,汹涌窜起,成倍膨胀。
自从雍亲王斥我‘天真娇气’,想想廖丁、戈尔代以及杨猛等人的经历,我便无颜再和旁人提及我心中的苦闷,甚至稍微有点抱怨的想法都觉得可耻。
却没想到,被我伤害最深的人,却是唯一一个读懂我难过,允许我脆弱,抚慰我寂寞的人。
木鱼声节奏舒缓平和,就像他的字一样,仿佛蕴含无穷的力量,能抚平人心头所有杂念。
我能感觉到他内心平和、坚定,好想没有受到被驱逐、排挤的影响。
砰砰砰!
大门上忽然响起杂乱的敲击声,打乱了遐思。
今天的小流氓来得有点早啊!
正好教训他一顿!
我抄起木棍,唤来金毛,气势汹汹走到门口,却见一封信从门缝里塞进来。
“谁?”
没人回应我。
之后任凭金毛狂吠,门外再无动静。
木鱼声不知何时休止,那边主仆二人,似乎也在分辨我这边的安危。
我拨动琴弦,弹奏了一小段轻快的旋律,自作多情地报了平安,之后携信回屋。
信封上写着童启,字迹不算陌生——未来的雍正帝亲笔书!
算算时间,从我把汇报呈给门房,到接到这封回信,中间不过三四个小时,我领导这效率真的是无人能及。
而且,明摆着告诉我,他刚刚就是‘隐身在线’!就是故意不见我!
看来堂堂雍亲王,也被他疯起来没边界的弟弟吓到了,连回信都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打开信封,立即就被我领导精致到了。
信笺淡雅别致,每一张的右上角,都用几笔勾勒了一支玉兰,形态各不相同。
同时,一股淡淡的香气跃然纸面,在咫尺之间私有若无地弥漫开来。仔细分辨,能闻出是墨香混杂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即便从未见过他,只凭这封信,也能想像到,他是个精致讲究的细节怪。
这些细节会让人忽视身边寒酸的环境,仿佛与他一起,置身于清幽雅室。
我汇报用的是大白话,我领导也很照顾我的文化水平,全篇都是大白话,而且字迹板正,没有我认不出的草书连笔。
“你知道及时上报,我心甚慰。”
简单地夸了我一句,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反正如果面对面,他永远都是‘班主任’架势,张口只有训斥和说教,决计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兴学一事利国利民,值得鼓励。西医之效用,皇上与朝臣皆有体会,确有中医所不及之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