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道黄瓦红墙歇山顶的厅堂后,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一片望不到头尾的湖,波光粼粼得呈现在眼前,湖中荡着几条小船,有的乘坐着豆蔻少女,有的乘坐着志学少年,船上的人或互相泼水、嬉笑打闹,或偷偷对望、窃窃私语。
湖心的角亭被抱着孩子的妇人们占了,凑做一堆逗弄幼儿。
湖边则三三两两坐着一些钓鱼的老爷子。
到这里,从园子到游人,都正常和谐,然而视线偏转一下,画风突变!
湖左边全是低矮的果树,一群穿着光鲜贵气的人猫着腰在里面采摘……
湖右边竟然种着大片麦子,一群农夫打扮的人带着斗笠在田里拔草……
还真是我想的那样!这哪是世外桃源,根本就是郊区农家乐吧……
真有你的雍亲王,你发什么请帖啊,干脆在门口设个售票亭得了!
“怎么,和你想的不一样?”叶兰递给我一个篮子,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踏春就是赏花作诗放风筝?”
我也笑了:“你要让我作诗,我宁可去地里拔草!”
叶兰哈哈一笑,指着那片麦田道:“拔草可真轮不到你,早就被王爷贝勒们承包了!这片地里长出的麦子,每年都要进献给皇上,所以各个皇子都想来出把力。”
“……”卷王把这群养尊处优的兄弟们坑的够惨啊!
她又指着湖对面道:“除了刚才经过的那些和这片湖,后面就都是起居室了。咱们先去摘樱桃,之后找条船,一边游湖一边畅饮。”
我点点头,与她一道从铺着石板的平整大路,一脚踩进黄泥里。
果林里不止有樱桃,还有桃、杏、山楂之类的,不过都还不到结果的季节。
“阿兰,在这儿呢!”林间有人招呼叶兰。
叶兰拉着我的手腕朝那边走,喜道:“是二嫂,看样子她们提前护下了一棵樱桃树!”
那边人声嘈杂,想来聚了不少女人。
叶兰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帮我顺了顺衣裳,又捋了捋头发,懊恼道:“走得匆忙,忘了提醒你换一身好看的衣裳。”
我只当出来散心,没想到要应酬,苦笑道:“好不好看倒在其次,就是这样有些不得体。要不,我去边上等着你。”
“那不行!”她赶紧挽住我的胳膊,“你这样才好呢!要是蓄起长发,再换上女装,大家恐怕都无心采摘,只顾着看你了。”
她家嫂嫂果然占据了一棵樱桃树。树下铺着席子,坐着几个收获满满的少妇,正在吃樱桃。
有胖有瘦,有白有黑,各个打扮得精致,一见我,纷纷站起来。
叶兰很骄傲地把我介绍给她们。一如当初宜妃把我介绍给后宫妃嫔和各府福晋。
这个小圈子阶层更丰富,有王公府上的少奶奶、武将家的媳妇、士大夫家的千金,还有一个富商家眷。
我是家世最卑微的,却是身份最高的。她们待我极客气,再没有敢伸手摸我衣服头发的,反而仔仔细细地挑出最大最红的樱桃,用绢布擦干净递给我。
交流也不是她们问我答这种模式,而是一旦开启一个话题,大家就七嘴八舌,从东扯到西,讨论得十分热烈。
说着说着,我们都把头上的樱桃树忘了,忽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
我抬头望去,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舒舒觉罗氏侧福晋。
她亲昵地伏在我肩膀上,笑得很真诚:“秋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挣扎了一下,站起来客气道:“我过得很好,谢谢关心。”
“那就好。前几日听说你来贝勒府,我还出去迎你,可惜腿脚太慢,等我赶到你已经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得解释:“落下点东西,本想回去找找。”
她掏出钱袋子,不避讳地塞给我:“我知道在外面过得苦,有什么需要,你让安东尼传个话给我。”
我和叶兰对视一眼,都觉得很荒谬。
再三推拒,她才收回,又指着前面道:“十四爷带着福晋孩子们在那边摘樱桃,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这下所有人都用八卦眼看着我。
游击将军岳钟琪的夫人谢茹意味深长地说:“别的爷们都在地里拔草,还是十四爷知道疼人。”
舒舒觉罗氏侧福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一声不吭。
我朝她作了揖,发自肺腑地说:“感谢提醒,打招呼就不必了,别扫了十四爷雅兴。”转头瞪了叶兰一眼。
叶兰自知理亏,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道:“抱歉抱歉,我听说最近西北有军情,十四爷已经忙得几天没回府了,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闲情逸致。”
我摆摆手:“既然他在这里,我就不留了。你们好好玩吧。”
“不行,不行,这里离东堂太远,以你的脚力,天黑也走不到。”她果断地拉着我朝外走:“我和你一起走。”
哎,交通不便太难了。不只是远,我还不识路!走也走不回去,只得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