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甚至到门外头迎我,热情得与我闲话家常——尽管话题都很生硬, 说着说着就冷场,闹得彼此蛮尴尬。好在最后我还是明白了他的用意:想为慈善基金会做点事儿。
他们不想出钱, 只想捧个人场, 好去皇上那里交差。
上司主动示好, 我不好推辞,再说,他们愿意帮忙, 我正求之不得,于是顺水推舟,把《奥赛罗》交给他们翻译。
他们欢欢喜喜地接下这份没有收入的工作, 还亲亲热热地把米面粮油帮我抬上车。
其实十四走后, 京城里或许或少与我有交集的官员, 比如理藩院的, 礼部的(非科举出身,大部分是旗人或捐官的)都陆续续恢复了和我的来往。
慈善基金会冠以皇上和宜妃的名后, 以白晋、安东尼为中心的小圈子(包括钦天监的外国官员和贵族子弟)也开始朝我倾斜。
从翻译院对我公开示好之后, 这些交往开始逐渐明朗化。
现在我每天至少能接到十几封赴宴邀约,这还不包括叶兰的小圈子发出的。
基金会要筹钱, 没有广泛的人脉是不行的。
我不得不日日流连于各个社交场所,从茶馆到戏院,从园林到酒楼,一开始白晋还带着我,后来他年迈的身体撑不住,我就自己带着郎世宁去。
郎世宁不擅长社交,但擅长画画。我说累了,他就给主人画画。
写实主义的肖像画极受追捧,短短几天,找他预约作画的订单就排到了明年……
他笑说要把收入的百分之五十捐给基金会。
我说,宁可不要这些钱,也不能看着他受累。再说,真正的艺术家没有以量取胜的。我希望他成为艺坛留名的大画家!
总之,有了玄宜两个字加成,慈善基金会的前期宣传进行的非常顺利。
之后就是正式筹备设立。组织架构形式和管理章程什么的,我早就写好了,现在主要是选址、招人、挂牌,然后与广和戏院联合开演,正式筹款。
白日里一心扑在基金会上,忙得不可开交,夜里躺在床上,还得强撑着眼皮琢磨怎么讨好我领导。
困顿中想出的法子都不太靠谱,我着实干了几件蠢事。
比如,搜肠刮肚地写了一本《笑话二十则》,托人送给他。
比如,打听他喜欢鼻烟壶,花重金买了一只,结果还没送出去就被懂行的告知是残次品。
比如,从他溺爱的元寿身上下手,让我家可爱的小金毛去‘色*诱’元寿小朋友,狗子头上的毛差点被这孩子薅秃了……
比如……
反正现在想想,都尴尬得脚趾抠地。
这天晚上,我又在绞尽脑汁地生产蠢主意,忽然大门被急促拍响。
不用我起身,左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莲心噔噔噔跑出去应门。片刻后,她回来敲了敲我的窗,温顺地问:“大人,是一个叫杨玉梅的姑娘求见,让她进来吗?”
“快请进来!”我赶紧批衣下床。
当莲心知道其他三姝在隔壁过得舒服自在,偶尔还去雷家帮帮忙后,态度逐渐软化。
四姝如我设想的那般,把八个旗兵收拾的服服帖帖,很多活都不用我吩咐,悄悄就干了。
现在我每天回到家,里里外外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缸里有清水,厨房有干柴,老榆树上挂了秋千,狗子都被喂得圆润起来。
隔壁雷家也被照顾得很好。谭婆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还有人年轻小姑娘小伙子陪着拉家常。最重要的是,没人骚扰居生了。
在这种局面下,我暂且把对四姝的怀疑放到一边,打算先过一段安稳日子,也避免冲动犯错。
“秋姐姐!”玉梅一见我就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哭道:“我娘,她好像快不行了,怎么办啊?”
我赶紧拉起她:“叫大夫去看了吗?大夫怎么说?”
她先点头又摇头,摇得涕泪横飞,语无伦次道:“之前一直给抓药的那个大夫现在不管了,别的大夫也都不管,他们说,现在北京城就要有给老百姓看病的西医了,叫我们忍忍,等着西医来!”
这怎么能忍!
这群本该救死扶伤的大夫是在拿人命针对我?
基金会名声大噪,把医学专科学校也推上风口浪尖,原本不看好的人,现在也开始担心我真把学校办起来。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西医的好,当大夫的却是知道的。
毕竟皇上很早就开始主张中西医结合治病了,北京,乃至全国各地的官员都曾受惠,在他们的推动下,中西医是有交流的!
有些不思进取的大夫害怕被质疑,更害怕被取代!
他们把玉梅的母亲推给西医,后面肯定还有损招,可我不能不管她!
“中医不管,西医管!走,跟我去找大夫!”我拉她起来,叫莲心去隔壁找个大头兵来驾车。
漆黑的夜里,我们先敲开东堂大门,接上罗怀忠,又去西安门内,皇帝御赐给西洋官员的宅邸内接上了在太医院当值的英国医生王保罗。
到了将近十点才回到玉梅家。
玉梅的母亲瘦骨嶙峋,脸色蜡黄,已经说不出话了。但她非常抗拒洋人,一见洋大夫靠近就拼命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