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貌和气质上看,她不可能在前雇主家里当粗使丫鬟,没道理留下一手老茧。
再联想到那次猫狗大战,她和峨蕊出现的速度过于惊人,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毕竟连遭两次暗杀,难免有点杯弓蛇影,便想让阿克敦扮成歹人试探她一下。
阿克敦啧啧称奇:“难道大人竟不知她的底细?”
原来,他以为这个四个婢女,也像他们一样,是某个权贵派来照顾我的。
“卑职可以确认,化佛和峨蕊不仅会武,而且身手很好。翠螺识文断字,颇有才情。”
我心一惊,华夫人身边的春、夏、秋、冬四香也不过如此吧?
怪不得莲心不愿屈居我这个小庙,想必前雇主至少也是华太师那样的身份。
我将她们的来历和盘托出,又把她们的卖身契拿给他看。
“卖身契没问题。主母出于嫉妒发卖出挑、生事的丫头是常有的事儿。还有些当官的获罪抄家,奴婢也会被官府重新发卖。何况她们是雷家买回去的,应该不是冲大人来的。”
根据阿克敦的说法,这个时代的奴婢分两种,一种是活契,仆从和雇主签白契,白契就是不加盖官府红章的契约,彼此之间只有劳务关系,这种仆从流动性非常高,双方有互相炒鱿鱼的权力。
一种是死契,就是卖身,双方签红契,契约上加盖官府红章,奴婢们生死随主,主人可以任意发卖,就算打死也不过赔钱了事。但如果奴婢敢加害主人,则会被处以极刑,轻则流放,重则腰斩。
“你这几张都是红契,她们应该不敢有二心。”
我稍稍放心了些,只是仍对她们的前雇主好奇:“培养这样的婢女,应该得花费不少心思和银两吧?怎么才卖了二十两?”
“你这红契上勾画了好几次了,可见不是第一次转手。这种的,很难卖上高价。一般门户养不起她们,高门大户,又不想要这种几经转手的丫头。你是外国来的,不了解行情。其实,在很多地方,女孩儿还不如牲畜值钱,有的地方给几个馍,就能带走一个半大丫头。就算是江浙一带,卖到好人家,也才二两银子。除非卖去青楼,才能叫高价。培养成这样固然不易,也没有大人想象的那么难,多买一些从小教养,总能挑出几个出彩的。”
……可怜的女孩子们。
“还有一种可能,雷家买的时候花了更多钱,但她看你穷,没找你多要。”
这天晚上,我去隔壁问谭婆婆买四姝时的情形。
她说是从人牙子手中买的,被主母发卖的故事,也是人牙子告诉她的。
正说着,居生回来了。一见我,刚刚迈进厅堂的脚就想撤出去。
“雷掌案!”我站起来,叫住他。
他只得顿住,抬头看向我。
微弱的烛光在他脸上铺陈,把那双漆黑的双眸照得熠熠生辉。
也许是幻觉,我感到他好像挺想被叫住的。
“邻里之间,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他犹豫了一瞬,不知想到什么,耳朵微微发红。
谭婆婆轻叹一声道:“少爷,我去给你倒茶。”
接着看了我一眼,“你们慢慢说。”
哈,她这是放弃抵抗了吗?之前为了防我,特意把四姝买进门,现在居然把她的宝贝少爷单独留给我!
再看居生,怎么都像被牧羊犬抛弃的小绵羊。我忍不住偷笑。
他缓缓走进屋内,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微微转头从眼角里偷偷看了我一眼,之后在离我最远的椅子上坐下,问:“请讲。”
我拿出慈善院的结构图,走到他身边,“我想从这里隔出一个单独的门户,做慈善基金会的办公室,你能忙我设计一下吗?”
他刚要伸手接,我往回缩了一下,“让你干这种活,实在是大材小用,算了。”
这招以退为进,只对他这种菩萨心肠管用。
他把手伸得更长一些,主动要求:“我看看。”
我没给,就在他身前不到五十厘米的地方,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平时忙不忙?有时间接私活吗?设计费怎么收啊?”
他垂眸看着我手里的稿子,一板一眼地回我:“忙,晚上回家可以帮你,邻里之间,无需谈钱。”
“那多不好意思啊,要不……”
“不用!”他好像害怕我说什么太热情的话,一把从我手中抢过结构图,起身转到烛灯下看起来。
哈!我在他背后无声笑了足有三分钟,才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只看了一会儿,他便抬头问我:“改结构不难,你想要什么风格?”
我跟他大体说了下要求,他用自己的理解复述出来。
也许是我的空间立体感太差,听不明白他的话,他只得回书房找了纸笔和烫样来,仔细同我讲解。
中间谭婆婆来送过茶,见我俩真的在说正经事儿,好像还有点失望,向我挤眉弄眼,暗示我再靠近一些。
我对她摆摆手,表示我不是那种人!
她气得一跺脚。
哈,这小老太太。
专心埋头于案的居生,并不知道谭婆还在干涉他的择偶权,定好方案后问我:“你要的急吗?三天给你设计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