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份供词与现代新闻稿有个通病:绝口不提男主角。仿佛女人都是不长脑子的斗鸡。
我直接撕了。
接着就被摁到水桶里。
水里可能有尿,氨水味浓重。
要命的却是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每当憋闷到灵魂出窍的时候就被拉出来,狼狈喷出一口水雾,还没把肺泡灌满空气,又被摁进去。
周而复始……
不到十个来回,我就已经全身痉挛,完全无法站立。
带着面罩的行刑者将我拖起来,再一次问:“签不签?”
我用尽全身力气呸了他一口。
年少时,学校组织看英雄电影,我曾默默感慨:要是我生活在那个黑暗的年代,肯定是个汉奸。
现在身临其境,原来大脑一片空白,根本记不起什么理想抱负、人间正义,也不觉得害怕,只有一腔愤懑;妈的,老子不认输!就不认!
我知道他们不敢弄死我。
让我带枷招摇过市和刑讯逼供只有一个目的:毁掉我的声誉,将我赶出朝堂,再也无法在大清立足。
他们也知道我死不了,生怕遭到报复。
可避而不见没用,带着面罩也没用!他日等我居高位,必将今日之苦百倍偿还!
“娘希皮,真是个硬骨头!”他将我掼倒,抬脚匆匆逃离:“我治不了她,换别人吧。”
狱卒将我拖到下一个刑室,里面只有一个不足一平米的木盒子。木盒子像普通的米斗,看上去并无机关。
“进去!”他们把我抬起来塞进去,接着盖上盖子死死压住。
砰砰!四角传来砸钉入木的敲击声。
随即一股惊悚、绝望迅速传至每个神经末梢,我本能地挣扎起来,不断拍击顶盖,嘶喊:“放我出去!”
盖子被完全钉死后,刑室就彻底安静下来。
激烈的水刑激发人的反叛心理,幽闭空间的拘禁却让人在静默中逐渐崩溃。
空间实在太过狭窄,脑袋都不得不深埋在胸前。我头一次憎恨自己腿长。
一动不动的时间太长,全身都麻木了。
恍惚间,我忽然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继而开始产生幻觉。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蛇和蜘蛛在每一个缝隙里出没。
盒子外头似乎站着一个触手怪,它会把我和盒子一起吞下。尖利的牙齿和破碎的木屑会一起钉入我骨肉之中,臭烘烘的黏液腐蚀我的皮肉。
紧迫的危机感催发每一个细胞:快逃!快逃!快逃!
偏偏一动也动不得。
不行,在这样下去,会精神分裂的。
我努力调整呼吸,默念金刚经,回忆着手抄经上的一笔一划和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深夜的木鱼声。
大概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心态最终全面崩溃。
“妈妈……”
妈妈啊,你把我带走吧。
妈妈啊,你能不能救救我。
妈妈……
绝望的呼喊终于唤来了行刑者。
他问:“签不签?”
“签。”
钉子开启。
肢体完全僵化,不能强行拉动,所以他们连木盒也拆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叫我舒展。
血液还没流通到肢体末端,羽毛笔和纸就递到跟前。
我用僵硬的手指捏着细细羽毛梗,艰难的写下两个字:常峥。
2005年 6月20 北京凌志大学外语学院
西班牙语教研室里,办公桌相邻的两个年轻老师正在八卦。
“看见了吗?北门停了一辆库里南。”
“看见了,车牌号老牛逼了!”
“肯定是哪个煤老板来追咱院花了。”
“什么煤老板,好像是个明星。瞧,我们班群里有人发照片。”
“司机下车了?还拍到照片了?快给我看看!”
A老师把电脑屏幕掰过去,“就是戴眼镜这个。刚才下车去买了瓶水,正好被拍到。”
B老师赶紧凑过去,接着对着屏幕尖叫起来:“啊啊啊!是他!”
A也跟着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问:“到底谁呀?”
“哎呀,就是那个整天上杂志封面的青年政治家,姓温,叫……叫什么来着……”B激动得语无伦次,竟把挂在嘴边的名字忘了,只得站起来敲了敲对面办公桌:“常老师,还记得前两天我给你看得那本杂志吗,封面上面那人叫什么来着?就是我说像情定大饭店男主角的那个!”
常老师正在收拾包,把笔记本和眼镜塞进去,抄起保温杯,探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温祁。”
“对,温祁!”B一拍巴掌,接着两眼放光地看着A:“听名字你应该就知道了吧。”
A猛点头:“温良实业的公子,博士毕业后弃商从政,只用8年就当上北京最年轻的区长!”
“对对对!没想到从政也敢开这么高调的车,这不会是他家里最便宜的车吧?哎,不对,我记得杂志上说他已婚,这么高调来咱们外院门口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