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猜嘛,猜错了也无伤大雅。
“您想要: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
他的眼神再次锐利起来,语气却很轻蔑:“自以为是。”
我点点头没说话。
还嘴硬!
老好人嘛,就是不断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三十多年,为了讨好、平衡、周旋,做了多少不由自主的事儿?
压抑得久了,可不得想释放嘛?
第84章
短暂地失态了一下, 八爷很快调整状态,敛去浮躁,重新挂上温和包容的笑容, 摇摇头道:“你还是太年轻。年轻人,总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其实啊, 即使是我, 在这样的情境下,亦是举步维艰,能不能保得下你还两说。”
这时刑部衙役送来了卷宗。
两个人各抱了十几本, 往桌上一放,摞到八爷下巴那儿!
短短四天, 他们竟找到这么多线索, 写出这多案情分析!真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吗?
八爷拍拍卷宗, 做出颇为无奈的样子:“你瞧!”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眉头皱起来。又拿起一本看了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再往下, 脸上愁云密布,以手撑额,不住叹息。
“最精通律法和最善于查案的人都在刑部, 制造一个完美谋杀案, 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这话说得太有个人风格了。
一方面, 站在完全相信我的立场:证据链完美, 但我相信是伪造的。
另一方面,毫不客气地制造焦虑:刑侦很专业, 外行想翻案太难了。
这种风格和我领导完全不一样。
换成我领导, 可能会这么说:刑部未免太高估你了,你这脑子可想不到这么多细节。
用最毒的嘴, 说最熨帖的话,就是他。
八爷则完全相反。反正我不相信他没有帮手。既然敢接这钦差的活,手里怎么可能没有金刚钻!
要知道诸王贝勒从成年后就在六部轮转,熟悉各部人员、了解各部事务运作流程。他的专业水平,说不定比两位尚书还高。
且八贤王若是光有贤,而没有办事能力和驭人手段,怎么可能把太子拉下马,成为呼声最高的继任人选?!
区区几本作假卷宗能唬得了他?
他就是想表现得并没有被说服,更没有被拿捏。
既然他需要情绪价值,那我就配合他一下好了。
“命案发生时,有人在我屋里点了迷香,我睡到第二天中午,还没醒盹就发现了尸体,接着巡捕营的人就到了。我根本没来及确定尸体究竟是谁,更没来得及检查其他地方,就被套上木枷带走了。当时拿我的直隶司官员张口就认定人是我杀的,想来他们至少应该握有杀人工具和死者头颅。我对破案一窍不通,不知道刑部怎样判定这些证据与我有关,以及能不能定我有罪,术业有专攻,请钦差大人找个可靠的刑侦专家。”说着,我跪倒在他跟前。
他瞄了我一眼,接着又闭上眼抓头皮,为难道:“劫狱之后,刑部上下对你皆有怨气,根本无人可用。我来之前,从顺天府抽调了一些人,但愿其中有出类拔萃者,能破解这个谜题。不过,证物不会说话,尚有解读的余地,可活人难管啊!”
“什么活人?”
“你隔壁那家人,指认死者是你从她家买去的婢女,当初你买她,就是为了不让她靠近雷生默。这个人,想必你不陌生。曾是广源寺的法师,与你在论道中交过锋。她们还说,你为了纠缠他,搬到隔壁,还经常上门骚扰。雷生默厌恶你,而同情那个婢女,所以你百般折辱她,不仅让她睡杂物间,还动辄打骂……仵作也在死者身上检验出受虐瘢痕。事发前一晚,他们听见死者告诉你,雷母进京安排雷生默婚事,劝你不要继续纠缠雷生默,你便恼怒杀人——秋童啊,这人要是上了公堂,十四弟的脸面往哪里放?”
哦吼!雷家这是多恨我!
霎那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怕我妨碍了你们家宝贝少爷的婚事是吧?偏给他搅黄!恨我把他拉下神坛是吧?我还可以始乱终弃让他生不如死呢!
但这个罪恶的念头很快就消散了。
居生何辜!他都被逼得离家出走了,对雷家的所作所为,肯定是不知道的。
也许都是我欠他的,经此一难,彼此不相欠,以后也就了无牵挂了。
“秋童!”八爷把我从忧思中唤醒,扬手让我起来,“你说这人该怎么处置?”
我心头一跳,他难道是教唆我杀人?
“雷家恨我在论道中击败了居生法师,自然对我百般诋毁,他们家的证词怎可取信?”
“可雷老夫人是雍亲王府的包衣,要是雍亲王为她的证词背书,你说刑部敢不敢不采用?”
雍亲王闲的!我可是他小圈子成员呢!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岂是一个包衣能比的?!
可我不能表现得不以为然。
我不说话,神情严峻而无助地将他看着。
他愁得直叹气:“四哥一向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先前只因审出一句话,就大动干戈抓了全北京的传教士,那一次你就差点死在牢里,应该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他尊佛排耶,偏你在论道时为天主教出头,让佛教输得灰头土脸!后来还大张旗鼓要办学,简直是专门和他对着干!雷家既在你手上吃了亏,又与他有这样的关系,难免趁此机会对你落井下石。他们言之凿凿,对你很不利。要想解决这个麻烦,只能从两处着手。要么,你能化解和雷家的仇恨,要么,说服雍亲王出面让他们修改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