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关,狠狠瞪着我。
我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嘴上却一点不饶人:“你不是分不清爱和感激!你就是风流好色,宁滥勿缺,别装做深情款款的样子来恶心我!”
这回轮到他沉默了。
野枣树后面有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大吼:“滚远点!”
我趁机逃跑,被他闪电般揪住衣领拉到眼前。
很好,我又成功把他逼红了眼。
“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死里逃生转败为胜的?你也不关心阿古丽是在什么情境下救了我,你只在乎自己!无论我为你做什么,你都觉得理所应当。是不是把命给你,你都嫌脏?”
……那倒不至于。嫌你身子脏是肯定的。
“不是我不想问,我兴冲冲去找你的时候,是想问问你受没受伤,听你说说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发现,我们不是那种可以相互关心的关系。我对你,充满感激,但我不会因为感激就以身相许。那是对你的侮辱。”
他不甘心地问:“只有感激吗?你都吃醋了,是有点动心的吧?”
“在你和阿古丽抱在一起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倔强地摇头:“我不信!”
继而哀求:“你跟我回去,我会妥善安置阿古丽,不让你受气,更不让你受委屈,好不好?”
唰!
我从他腰间拔出长刀置于身前。
他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十四爷,我这条命,的确是你的人拼死救下的,但我不可能成为你众多妻妾里的一个。要么你现在杀了我,就当我报恩了。要么,你等我,我承诺,将来会以别的方式报答你。”
他双目通红,眼神里充满绝望憎恨:“你和老四才是绝配,一样冷血无情,永远都暖不透!”
话音才落,被他连带着骂了的老四出现在他身后,阴沉着脸道:“十四弟,将士们还在等你,皇阿玛和百官也在等你,快回去复命吧,别失了体统。”
十四一把夺过刀,猛侧身架到他脖子上,眼神疯狂而面目狰狞:“四哥,咱们兄弟俩从小就爱争东西,你明知道我把她当眼珠子般疼惜,还故意把她带走,安得什么心?看我立了军功,在皇阿玛心里的分量更重了,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刀锋就在喉结上,雍亲王面色平淡,眼神冷峻,声音沉稳:“十四弟,你马上就封王了,再这么感情用事,如何堪当大任?”
话音起落,喉结上划出一道血线。
我忍不住伸手,想把十四拉回来,被他一个眼神定住。
十四冷笑:“你倒是从来不感情用事,你就压根没这东西!朝野内外,几个愿意与你为伍的?实在无人可用,连女人都要拉拢,真可悲!”
“女人怎么了?只要有真才实干,能衷心报效朝廷,人人都可用!”雍亲王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口口声声话情深,怎么处处瞧不起她?”
十四一愣。
“老十三曾在河南带回一个民女,你们百般嘲笑她,说她粗俗丑陋,可老十三处处抬举她逢人就夸,想方设法为她抬旗,娶了当侧福晋,这才是真的爱护。你呢?不仅当众喝骂动手,不给她体面尊重,还把她置于舆论是非中,这是捧杀!”
不愧是我领导,总是能一眼看透问题的本质!
十四心虚地吼:“我的人,我想怎么疼就怎么疼,用不着你管!”
雍亲王冷哼道:“她不是你的人,是朝廷命官!”说着,从怀中掏出公函展开递到他眼前,“这是内阁拟定的巡视诏令,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名字,皇上过目了的。你自己看看!”
十四把刀一扔,真的拿起公函来仔细看起来。
“你以为你那军功能保多少人?你要带她回去,皇上怕是要问你,是保那几个旗兵,还是免她抗旨之罪!”
十四愤懑不已地抓脑袋。
雍亲王从地上捡起刀,插回他腰间的刀鞘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十四弟,额娘盼你盼得望眼欲穿,快去跟她老人家报个平安吧!”
十四忽然凄然一笑,面带嘲讽看着他:“四哥,弟弟诚心劝你,别打这个女人的主意。你府上虽然没几个人,但也不是无牵无挂,沾上她,这辈子就完了。”
雍亲王面色不变,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知是苦海,早日回头吧。”
十四看了我一眼,既有痛彻心扉的恨意,又有浓浓的眷恋不舍。最后颓然转身,落寞离去。
还不如骂我两句再走呢……
心头又涌上强烈的无力和愧疚……
“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着,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句充满嘲讽的提醒。
雍亲王离我只有一步远,在盛夏炽热的太阳底下,浑身冰寒,“就算他保不了你,还有宜妃。别人走了,心还留在京城,回去吧!”
我早已不像从前那么怕他,用手遮了遮阳光,懒洋洋道:“王爷不让我跟着,是被十四爷刚才说的话吓到了吗?您放心,我有分寸,绝不敢打您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