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河边那些穿花鞋的是津领帮的,近些年把持漕运,赚得盆满钵满,势力很大,帮主手眼通天,和知州关系好,帮众作奸犯科欺男霸女的,官府压根不管,千万不要招惹。
尤其是那些穿马褂的。这些人穿的马褂,袖子比别人的长一两尺,为的是在袖中藏把斧头,最是危险。遇见一定要绕着走。
其二,针市街后面有条小巷子,叫仙女巷,那里有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不过需要引荐人才进得去。
听完这些,我又问他们,“天津卫最有名的女人是谁?”
这就不知道了。他们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才报出一个人名:大红楼里的头牌,潘七格格。
这名儿可真够混乱的。叫格格,好像是满族贵人,可满人又没有这个姓。应该是给□□抬身价,瞎取的。
之后我让他们推荐了一个名气最大的说书先生,接着派魁胜居的伙计去请。
最后才让他们揣走吃的,一人给了两个铜板,“浮桥马上就开了,咱们玩个游戏。你们下去数一数今日过桥的船数,各是什么船,能打听到都装了什么货最好,晚上回来这里和我对一对数,要是对准了呢,我再请你们大餐,如何?”
小乞丐们无有不应的,飞奔就去了。
他们一走,我立马把门关上,取下假发套拼命扇风。
晓玲也过来帮我打扇,柔媚的丹凤眼里有几分揶揄:“王爷让你我数船,你可真会偷懒,吩咐给侍卫就罢了,还让小乞丐们帮着核对,自己一点劲儿也不舍得出。不光偷懒,还把说书先生叫来听书,胆子真大!”
我用她的帕子擦了擦汗,义正言辞道:“这哪能叫偷懒。便是王爷,日理万机,也都是吩咐下去叫别人干。等你以后嫁作他人妇,或许要管一大家子人,如果事事都躬亲处理,非得累坏不可。要因势利导,善于调用、培养可用之人,才能解放双手,事半功倍。”
她脸一红,垂眸道:“恐怕没有那样的机会,我也没有操持一大家子的能力。”
哦,差点忘了,贵妃娘娘上面还有个皇后。
我打趣她:“那也没什么不好,懒人有懒福嘛!”
她笑着嗔了我一眼,目如星辰:“我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外面骂我的,咒我的,甚至想置我于死地的,可多着呢!”
她摇摇头:“你根本不怕他们!你有勇气说别人不敢说的话,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儿!”
这个话题好像是我们之前在雍王府对话的一个延续。
果然下一秒她就问:“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我想了想:“在你哥面前的时候不是,其他时候是!”
她咬了咬唇,怅惘道:“二哥他也是为我好,是我懦弱,没有为你解围。”
我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直言道:“不是的。真正为你好的人,会尊重你,更不舍得让你为难。凡是让你为难的,都是把他自己的利益,摆在你之前的。当然,这并不是你哥一个人的问题,这时代绝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的。我听过,有个男子锤杀自己的母亲,只因为他那守寡多年的母亲,为了有个依托想嫁人,他觉得丢面子。晓玲,男人指望不得。不管是父兄还是丈夫、儿子,都不行。只有你认清这一点,才可以做个真正的懒人。”
她好像被吓到了,怔忡了半晌,分辩道:“可女子本来就该从一而终,不能改嫁的。”
“你可以这样想,但如果你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以这个理由举锤砸你呢?或者,你父兄儿子,非要逼你改嫁呢?只要你的想法和他们的利益冲突,你就必须牺牲退让,这才是最难受的。要么,你学会说不,要么,彻底放弃,什么都不想,全由命。”
“可是女人,生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你,早晚也要嫁人不是吗?其实十四爷……”
我合掌朝她拜了拜:“别提他,拜托。”
她叹了口气,“好吧。可是,能配得上你的男人,怎么可能从一而终呢?就算他不想,也总有人打着各种名目往他屋里塞女人……”
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看了眼侍卫,凑到她耳边,极小声地问:“你说的四爷吧?”
她红着脸点点头,接着又摆摆手:“不光是他,还有我父兄。二哥屋里,每隔几个月就要添新人,有些就是别人硬塞进来的。”
所以他就学人家,把你硬塞给雍亲王……
“只要他收了,就没有不想的。硬塞是不可能塞进去的,不信塞个丑八怪试试?你二哥屋里有丑八怪吗?雍王府有丑八怪吗?”
她掩嘴一笑,摇摇头,红着脸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道:“四爷不一样。”
这闺蜜话题再聊下去就要破尺度了,我赶紧往纯爱方向拉一下,“你现在开始喜欢他了?”
“我只是说说我看到的。”她赶紧摇头,脸上带着娇羞的红晕,眼里又有几分落寞忧愁。
她不好意思说,我也不想见证他们俩的神仙爱情,更不想参与,干脆起身,来到窗边数船。
来中国的路上,我和郎世宁学过素描,属于人菜瘾大。数着数着,顺便勾勒了一下钞关的热闹场景。